“呃……”沈习风立刻替自己辩解:“女子出嫁虽从夫,可在娘家还是要以父兄为天,她无法无天的忤逆于我,挨打也是她咎由自取,爹娘也认为我教训她是应该。”
蓝老爷和蓝夫人对视了一眼,双双眼中都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
蓝夫人勉强扯出一抹干笑:“原来是这样啊,她伤了哪里?”
沈习风轻飘飘摆手说道:“皮外伤,不严重,就是须得卧床一阵子,我这不是急着去给她买药,怎么说也是我妹子,我还是心疼她的。”
“什么……卧床?”蓝夫人惊呼,忍不住脱口道:“你,你一个读书人,怎么能对自家妹子动粗……”
沈习风一脸理所应当,反倒还反问蓝夫人:“廖伯母这话就不对了,孔圣人说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小人打得,女子怎么就打不得?我沈家的家风便是如此严谨。”
蓝老爷嘴角抽了抽。殴打妹子,这是哪门子的家风严谨。看来这沈家并不像媒婆说的那般好,亏得今日让沈习风单独来送一趟才了解到这些,否则就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扔。
“蓝伯伯,蓝伯母,你们可是生气了?你们放心,蓝妹妹嫁进来后,我轻易不会对她动手。”
蓝家夫妻双双眼眉一提。什么叫轻易。
就听到沈习风又理所当然地说道:“若是哪天她忤逆了我,我不会像对妹子一样掌掴脚踢,顶多罚她一日不许吃饭。”
“沈贤侄……且慢且慢……”蓝老爷再也忍不住打断他:“说咱们两家定亲言之尚早,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我姑娘……”
“我姑娘她其实已经定了亲!”蓝夫人一把推开蓝老爷,咬牙接话:“今日见面其实是我家的赔罪宴,明日我会让媒婆与你爹娘说明白的。”
沈习风冷不丁沉下脸,脸上闪现愤怒:“难不成蓝伯父蓝伯母还是怕我殴打蓝妹妹?我不是都做了保证,不会轻易动她,你家以这种莫须有的理由突然反悔,我爹娘是绝对不会答应,传出去坏了我的名声,我不会善罢甘休!”
“不是不是,决计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我家姑娘确实许了人家。”蓝老爷连连否认说:“贤侄这样想误会可就大了,明日我们会拿出个说法来,一定让媒婆与你爹娘解释清楚。”
“那便好。”沈习风面上仍作惋惜的模样:“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是希望蓝伯父蓝伯母好好考量之后再做抉择。”
“一定一定。”蓝老爷虚应着,连忙拱手:“天色不早,贤侄早些去药房,我们一家便不挽留了。”
沈习风也不多纠缠,风度翩翩地拱手和蓝老爷夫妻道别,转身便离开巷子。
他一回到家中,沈青山和沈林氏果然都还没睡,立刻上前来询问。
“一路上可还顺遂,蓝老爷到家后同你说了什么?可有挽留你进屋去坐坐?”
沈习风心情大好,笑容灿烂:“挽留了,可我见天色不早,咱们两家又没正式下定贴,我贸然上门去,不合礼数,便婉拒了。”
“你做得对。”沈青山赞许地说:“蓝老爷虽然是生意人,可我看他对读书人十分看重,一定是看中你的懂事明理,我看这亲事十有八九是成了。”
“这可太好了。”沈林氏激动得眼睛放亮:“我明日就找媒婆,商议去蓝家下定的日子。”
“娘也不必这么心急吧。”沈习风暗暗撇了撇嘴:“我临走前蓝老爷支支吾吾的,神情有异,保不齐他家又有什么变动,不如观望两日。”
“你懂什么,打铁要趁热!蓝家姑娘抢手着呢,城中有不少人家去他家提过亲,蓝老爷都没答应!就想找个读书人,蓝老爷既然看中你,就早日把这亲事促成了!”
沈习风见他娘如此心热,便也不再说什么,反正亲事不成已成定数,随便他娘怎么折腾。
另一边,白糖和巧云到达白林村后,直接去了朱家。
凉亭里,巧云给两人倒了茶水便离开。朱明灿默默坐在石桌边,家中出事之后,巧云还能来看他,心中有许多话想对巧云说,一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满心只有苦涩和悲痛。
两人沉默了不小一会儿,巧云才张口说:“听说你最近很不好,每日都是无精打采的,话也不说一句,像个木偶人似的,坐在一旁发呆。”
朱明灿张了张唇,却又闭住,低下头,握紧了双拳,眼角边悄无声息的有些湿润。
巧云一错不错盯着他,自然看到他这些举动,又想起白糖说的话,忍不住脱口说道:“我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人,可你不能一味的沉浸在悲伤里,你没这个资格,你爹现在伤成这样,你是家中唯一的男子,你得顶住事儿,把这个家撑起来,而不是每日萎靡不振的,你现在这样我虽然同情你,却也瞧不起你。”
朱明灿没想到巧云竟会上来就数落他,木然的神情出现了一丝变化,眼底现出几分无措和难堪。
“我不知道我这样说是不是很过分,毕竟你家出了这样的事,我应该安抚你,你一定觉得你现在的这些表现都是人之常情,可我想着,同样的事情若是别人,换成祁哥儿、泉哥儿、柱哥儿,他们一定不会是你现在这样,他们都是有担当的男子汉,人前坚强,悲伤只会往肚子里咽,因为在他们的身后都有想要守护的人。”
朱明灿张口的声音有些颤抖:“我……”
“明灿哥,你也不小了,人死不能复生,这些道理你该都懂,可你却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连你爹你娘病在床你也不管了?这些天来你的表现村中人都看在眼里,他们表面上同情你,心里却不会尊重你,他们只会私下议论,朱家只剩这唯一的男人,却顶不起事儿,以后朱家就要败落了。”
说完,也不管朱明灿,直接站起身:“对不起,明灿哥,我这次来没有安慰到你,反而数落了你这些话,你可以恨我,我不怪你,我没有别的目的,只是希望你好。”
撂下这句话,转身便离开。
“巧云。”身后突然响起朱明灿急促的喊声。巧云顿住步子,就听到朱明灿沉闷的声音响起。
“这几日,从来没有人与我说过这些,谢谢你点醒我。”他走出凉亭,深深的看着巧云的背影:“我回去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终于听到他说了句有章程话,巧云不知怎的,喉头便是一梗,眼睛酸了酸,猛然转身说:“明灿哥,不管你碰到什么困难,你要知道家里人都在陪着你。”
朱明灿死死地握住拳,忍住上前一步的冲动。深深地盯着巧云说:“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更不会让家人失望。”
说完,大步流星的出了院子,哪还有来时那副郁郁寡欢,颓丧不振的模样。
张婆子从旁边走出,惊叹说:“巧云,你如今的口才可真好,今日说的这些话实在是太好了,三两句就把明灿劝动了,相信明日起,明灿一定会变得不一样。”
巧云咧咧嘴,苦笑道:“我哪有这些能耐,这些话都是白糖教我的。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所以无论怎么劝他都是没有用的,只有想办法让他振作起来才是最实际的办法。”
张婆子赞同的点点头:“你日后跟着糖姐多学多看!”
“起先我还不以为然,现在越发觉得她做事有远见。”巧云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