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宁轻咳一声,脸上依旧平静,“有何事?”
&34;我的居所,不适我意,师尊,我可否暂借您的地席一宿,以避此地之异乎寻常?&34;
墨燃的话语中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恐惧,楚晚宁并非愚钝之人,立刻察觉到了其中的诡异,质问道:“何处不适?”
&34;难、难以言表……总之,不妥。”墨燃悄窥楚晚宁一眼,低语道,“隔音太过薄弱。”
楚晚宁一贯秉持着超凡脱俗的品性,皱着眉头,未能理解墨燃所指。他披上外袍,赤足踏入墨燃的房间,墨燃无法阻止,只能尾随其后。
&34;虽简陋,却足以安眠。”楚晚宁环视四周,责备道,“你何故如此脆弱?”
话音未落,隔壁传来一阵剧烈的撞击,仿佛重物坠地,震耳欲聋。
墨燃羞愧难当,趁事态恶化前,抓住楚晚宁的衣袖恳求:“师尊,我们速离此地吧。”
楚晚宁皱紧眉头:“你怎么了?有何不妥?”
墨燃欲言又止,但还未及组织语言,隔壁又传来一声娇喘:“公子常真可恶,总欺负人,嗯啊,别、别这样……啊!”
“嘿嘿,宝贝,你胸前的牡丹真美,让我好好闻闻是否有香气。”
墙壁薄如蝉翼,那边的衣衫摩擦声清晰可闻。男子粗犷的喘息与女子甜腻的呻吟交织在一起,令人不寒而栗。
楚晚宁起初并未听懂,片刻后才恍然大悟,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骤然瞪大,接着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最后铁青着脸咒骂:“无耻之极!”愤然甩袖离去。
“噗。”
墨燃忍不住,低声笑出声。幸运的是,楚晚宁尴尬至极,同手同脚地行走,未曾听见墨燃的嘲笑。
回到房间,他默默饮完一杯茶,才勉强恢复镇定,对墨燃点头:“如此亵渎之言确不利于修行,今晚你便留在我这里吧。”
“哦。”墨燃在桃花源突然见到楚晚宁,对方毫无怀疑,还竭力保护他,令他惊喜不已。此刻安顿下来,心情大好,烛光下,师尊那张一贯冷漠的脸也显得柔和许多。
墨燃弯起眼睛,盘腿坐在地上,支着下巴仰望楚晚宁。
“……你在看什么?”
“许久未见师尊了。想多看几眼。”少年的声音充满笑意,目光温暖明亮。
细看之下,楚晚宁……竟与夏师弟有几分相像。
楚晚宁瞪他:“有时间看我,不如去擦擦你的头发,湿漉漉的如何安寝。”
“毛巾忘在隔壁了。”墨燃笑道,“师尊可否相助?”
“……”
薛蒙曾受过伤,手臂许久不能抬起,那时洗头都是师尊帮忙擦干,师尊擦头发总是迅速,因他能精准操控灵力,让手中的毛巾迅速升温烘干。
楚晚宁瞥了一眼四肢健全的墨燃,冷哼道:“无病无痛,我为何要帮你?”
但他还是招手示意墨燃过来。
夜色中,烛火温暖,映照着墨燃无与伦比的年轻面容。
墨燃坐在床榻上,重生已近一年,正值少年成长期,这几个月他已悄然长高许多,如今与楚晚宁的身高相差无几。
这样的高度,让楚晚宁替他擦头发颇为不便,于是墨燃双手撑在身后,俯下身子,楚晚宁则立在床边,不耐烦地揉搓他的长发。
墨燃满足地打了个呵欠,眯着眼睛享受这份难得的安宁。
窗外偶尔传来两三声蛙鸣。
“师尊。”
“嗯。”
“你知道吗,我在羽民的幻境中,回到了两百年前的临安,遇见了一个名叫楚洵的人。”
擦头发的动作不停:“我怎会知道。”
墨燃揉着鼻子笑了:“他跟你长得真像。”
“……天下相貌相似的人多的是,有何稀奇。”
“不是的。”墨燃认真地说,“他几乎与你一模一样,师尊,你说他会不会是你的祖先?”
楚晚宁淡漠道:“也许吧。不过,那是两百多年前的事,谁能说得清楚。”
“他还有一个儿子。”墨燃自顾自地说,“长得也像夏师弟,我觉得这事太巧合了,师尊,你说夏师弟会不会是你的失散亲人?”
“我没有亲人。”
“我说的是失散的嘛……”墨燃喃喃道,他靠楚晚宁很近,能闻到那令人安心的海棠花淡淡的幽香。
真好闻,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楚晚宁身上的气息对他都有镇定心神的作用。前世他在腥风血雨中归来,唯有将脸埋进师尊的颈窝,才能换取片刻人间的喘息。
无论他是否愿意承认,他已经对楚晚宁的气息上瘾,无法戒除。
他闭上眼睛,在这熟悉的宁静中,渐渐放空思绪,不知今夕何夕。
前世,空荡无人的巫山殿,他杀人归来,满身雨水,明明罪孽深重,却像无家可归的弃犬,湿漉漉的。
那时他坐下抱住楚晚宁的腰,将脸埋在对方腹部,一遍遍请求楚晚宁抚摸他的头发,只有这样,才能勉强抑制内心的疯狂。
那些旧梦虽已隔世,往事如海。
但闭上眼,却又仿佛就在昨日。
楚晚宁见这个一直絮絮叨叨的人沉默了,于是垂下眼帘,看到的是一张在昏黄烛火中沉静的脸。
尽管眉宇间仍有青涩稚嫩,尚未脱去孩子气,但五官已经发育成熟,显露出鲜明的英俊。就像云雾缭绕中隐约显现的花骨,带着年轻人致命的新鲜与活力。
楚晚宁的手微微一顿,心跳似乎加快了一些。
鬼使神差地,他轻声唤道:“墨燃。”
“嗯……”
出神的墨燃含糊应答,似乎有些疲倦,将脸贴过来,如同前世一般靠在楚晚宁的腰间。
楚晚宁:“……”
咚。咚。咚。
心跳的节奏宛如战场上的战鼓,震颤着他的理智,令他陷入一阵眩晕的迷雾中。
楚晚宁抿紧了唇,心中一片混沌,只能继续轻拂墨燃湿漉的发丝,直至最后一丝水汽蒸发殆尽。
良久,他放下毛巾,顺手整理墨燃额前纷乱的发丝,低沉地宣告:“完毕。去歇息吧。”
墨燃睁开眼睛,紫黑色的瞳孔闪烁着短暂的迷茫,随后渐渐恢复清明。
他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刚才竟无意识地倚靠在楚晚宁的腰际,而楚晚宁竟未推开他,不禁大吃一惊,瞪大眼睛的模样宛如一只困惑的幼兽。
楚晚宁原本有些不自在,见他这般模样,却抑制不住地露出一丝微妙的笑容。
墨燃见他竟然在微笑,尽管笑意淡漠,但的确在笑,不由瞪大了眼睛,他挺直身子,顶着略显凌乱的头发,突然认真地说:“师尊,你身上有种香气,很迷人。”
“……”
他停顿了一下,忽然皱起眉,似乎在竭力回忆什么,然后他记起了,脸上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喃喃道:“真奇怪,夏司逆身上……怎么也有这种气息?”
楚晚宁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没等墨燃反应过来,他已经将毛巾甩在墨燃头上,直接将人拎下床,冷冷地说:“我累了,下去睡觉。”
墨燃猝不及防地被扔了个四脚朝天,躺在地板上愣了好一会儿,才翻身坐起,揉着鼻子,却没有生气,乖乖地起身铺起了地铺。:
天问:薛蒙和主人同室会如何?
肉包:薛蒙整夜无法入眠,忐忑等待清晨向主人请安呢2333
天问:师昧和主人同室会如何?
肉包:墨燃会砸了客栈。
天问:墨燃10和主人同室会如何?
肉包:如文中所示。
天问:墨燃05和主人同室会如何?
肉包:这种问题还需要问?主人在床上,墨燃在主人身上。
天问:墨燃20和主人同室会如何?
肉包:呸,别想让我剧透。
天问:???说好的我能套出世间真话呢???
第78章 本座的师尊做了噩梦
这一晚,楚晚宁与墨燃共处一室,墨燃毫无心事,很快就在地上沉睡,而楚晚宁却思绪飘摇,辗转反侧许久,才勉强入睡。
闭上眼,耳畔仿佛传来狂风扫雪的呼啸。
楚晚宁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跪在皑皑雪地中。
……是梦?
为何如此真切,仿佛曾经亲身经历过一般。
这是一个严冬,天空是铅灰色的,厚重的云层从远山蔓延至大地深处。积雪足有一尺深,足以淹没脚踝,寒冷刺骨,即使他披着大氅,也无法抵挡这彻骨的寒意。
楚晚宁低头看着天青色的裘衣,上面用银线绣着精致的卷草纹,他觉得这件大氅有些眼熟,但这种熟悉感转瞬即逝,难以捕捉。
“……”
不解为何会做这样一个受苦的梦,楚晚宁试图站起身,但身体仿佛不属于他自己,依旧跪在地上,直到霜雪覆盖肩头,睫毛凝结成冰珠,他也没有起身的意愿。
“楚宗师,天色已晚,今晚陛下不会见您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身后响起一个颤抖的老者声音。
梦中的自己并未回头,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有人踩着积雪吱吱作响,打着伞来到他身旁。
楚晚宁听见自己说:“多谢刘公。您年纪大了,先回水榭休息吧,我能坚持。”
“宗师……”
那个苍老的声音还想说什么,楚晚宁道:“回去吧。”
老迈的声音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几步又折回来,为楚晚宁撑着伞。
“老奴陪在宗师身边。”
楚晚宁感到梦境中的自己微微阖上眼眸,不再言语。
他愈发疑惑,这真是个荒诞的梦境。自己和那位老者说着令人费解的话语。
什么“陛下”,什么“刘公”,这不是他熟悉的修真界,倒像是深宫内院。
他努力尝试透过这具身躯,从垂下的眼帘中窥视这个梦境的景象。这里看起来似乎像是生死之巅,却又有所不同。
房屋大致保持原样,只是多了许多奢华的小物件。庭院四周的走廊挂着雪青色绣着星辰的帷幕,系着瑞兽含珠的八角香铃,风吹过叮当作响,细碎的铃音仿佛从混沌中流淌而来。
他面向正殿跪着,殿前站立着一排侍卫,是他从未见过的装束,不知来自哪个门派。
天色渐暗,偏门走出一队高髻宫女,她们纤手轻轻点燃殿庑下左右两盏青铜立灯,那灯台高达一人,共有九层,每层散开四十九盏细枝铜海棠,海棠花蕊处灯火璀璨,烛光依次洒落,犹如天上的银河星星闪烁,映照得殿前一片辉煌。
点完灯,领头的宫女瞥了楚晚宁一眼,阴阳怪气地冷笑:“这大晚上天寒地冻的,摆出这副可怜样给谁看?陛下和娘娘正在享乐,你就算跪到地老天荒,也没人可怜你。”
多么放肆!
楚晚宁活到现在,从未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不由怒火中烧,然而开口时,声音虽是自己的声音,却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另一番话。
“我此行并非为了打扰他的兴致,实有要事相商,请姑娘通报。”
“你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为你通报?”那宫女鄙夷道,“陛下与娘娘正浓情蜜意,谁敢打扰他们?你想见陛下,就一直跪着吧,明天陛下醒来,或许还会看你一眼,哼。”
楚晚宁身后的老奴听不下去,颤抖着声音说
&34;向谁诉说此言?在这生死边缘,谁不知晓bi习a最厌恶的便是他?我与他交谈,何需敬畏!你这衰老之辈,竟也敢来训斥我!”那位大宫女怒目圆睁,厉声道,“来人!”
“你想怎样!”苍老的身影不由上前两步,佝偻身躯挡在楚晚宁面前。
宫女瞪了他一眼,娇声命令:“熄灭门外的两盆炭火。”
“遵命!”
立刻有人应声,将庭院中的炭盆逐一浇熄。
楚晚宁心中暗想,这宫女虽口硬,实则并非愚笨之人。在这冰封天寒之际,她无需直接与对方交锋,以免落下口实。只需熄灭两盆炭火,这庭院便如冰窖一般,再强壮的身体恐怕也无法抵御半宿的寒冷。
夜色渐深,殿内宴席春意盎然,丝竹之音不绝于耳,歌舞升平。
楚晚宁依旧跪着,双腿已失去知觉。
“宗师……回去吧……”
老仆的声音带着哭腔。
“回去吧,您的身体要紧,您也知道bi习a的为人,若是您受寒,恐怕也不会派医官前来诊治,您自己要保重啊。”
楚晚宁轻声道:“残躯而已,不足挂齿。若能阻止他进军昆仑雪域宫殿,我死而无憾。”
“宗师!你、你何必如此……”
梦境中的楚晚宁虚弱至极,咳嗽几声,目光却依然清明:“他今日之境,皆因我之过。我……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