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风拂过，带着点冷，韩晗抬头，只看见夏寻的清俊的背影在五米开外。
五米开外。
夏寻本来真的想安慰一下她的，却在弯腰想开口时，无意地看到她唇角怎么也压不下地笑。
夏寻瞬间明了，他没有哄过人，也没想哄过要人，现在更是没心情陪她演出戏。
反正有人应该挺乐意哄她的。
韩晗拉了拉书包肩带，拎着奶茶袋子跑了上去，他像看不见她似的，依旧直步往前走，韩晗憋着气，她不想再理他了。
再也不想理他了。
“冷酷无情，没有心。”韩晗嘀咕了句。
夏寻听见了，他只是弯唇浅浅地笑了笑，只当没听见，也没有理会。
他今天已经为她破例很多次了。
他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没有原则了？
半晌，韩晗吸了口奶茶，她又没骨气地忘记了刚刚豪情壮志般的宣誓。
“夏寻，你干嘛不等我？”
“看你想哭，给你留点私人空间。”夏寻语气清冷，长睫轻垂，听着还挺善解人意的。“而且你哭，我也没纸借给你。”
但她一点也不需要这个时候的善解人意啊。
“我不需要你借纸给我。”她说，“你陪着就行。”
“我害怕见到你哭起来的丑样子。”他勾唇说。
“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的善解人意？”她扯了下嘴唇。
“要是有良心的话。”夏寻笑了下，“你当然可以表达一下。
韩晗盯着他，她胸口膈得慌，像是有块石头压着一样。
她挑眉：“你在说我没良心。”
夏寻用一种算你有自知之明的眼神看她，正经得很，一点也不想开玩笑。
韩晗不服气，她真的好气，先是被说矮，又是被骂没良心。
尤其这两句话都是喜欢的人说的。
一种很难受的情绪包裹着她，紧紧的，不容她束缚。
她心口涌过一股异样的情绪，有些酸楚，很难说的情绪，来得很快，韩晗觉得鼻间似乎被堵住，一股热气直往上涌，她嘴角慢慢拉直，眼角有些红。
韩晗强绷着脸，她吸了吸鼻子，将委屈的情绪压了下去，算了，她有什么脾气哭，明明是她没什么缘由地缠上他，还撒谎威胁他，还喝他买的奶茶。
他好像没做错什么，说她矮是实话，她确实不高，只是她真的有点难过。
她眼又红了圈，夏寻没了往日的慵懒，他俯下腰：“你真要哭？”
“谁那么大了还哭鼻子。”韩晗声音有点哑，她憋了半天哭意，“多丢人啊。”
“你啊。”夏寻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演，只是看她确实一直停在原地，他走过去，弯腰，略微有点妥协，“丢人也抵不住你哭吧。”
靠。
还和以前一个样？
不能说一点。
“我才没有呢。”韩晗憋了口气。
“没有就没有。”夏寻似乎找到了点善意，“我不该说你矮，更不该说你爱哭爱闹蛮不讲理的。”
韩晗听他温柔的声音。
可能是欺软怕硬吧。
她脾气突然上来，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声音都有些抽泣，看着已经忍耐到极限了，憋着不哭，她还真做不到。
以前就是有脾气就直接发出来，与其善解人意包容别人，还不如随心所欲做自己。
毕竟你愿意包容别人，别人也不一定领情。
“明明就是你惹的，还说什么没有就没有，就是有啊，就是想哭啊，你怎么不走了，前面不是很会走吗？”
这质问一点力度都没有。
夏寻有点手足无措，但看着韩晗似乎真的想让他走，他顿了一秒，然后果断转身，作势往前跨了一步。
但他也知道，韩晗不哭憋着也难受，还不如让她早点哭出来呢。
这样也好早点有解决方案。
韩晗见他真的那么冷酷无情，忍不住呜咽一声哭了出来，哭意一直憋着也难受，反倒哭出来心里舒服多了。
韩晗哭，有一个特点，就是不闹，没有声音，就是眼泪哗啦啦地往下落，像小珍珠一样，鼻尖也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一声不吭的，看着可怜兮兮的。
夏寻叹了口气，语气耐心又无奈，看着和之前有点判若两人：“现在见到了。”
见到你爱哭，爱闹，不讲理的样子了。
算了。
是他要求太高了。
她……现在不还愿意搭理他嘛。
韩晗不理解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在她也懒得理解，抽泣着开口，声音软软的：“你要走，我就，我就见你一次骂你一次。”
她本来想说打的，但夏寻是她同桌，就算不是同桌，也是同班的同学，这种经常见面的关系，她又不可能真的打他。
所以只好把打改成骂了。
“打算怎么骂我？”依旧是散漫的语调。
韩晗一时哭声顿住，她就低声抽泣地看他，因为哭，肩膀还一颤一颤的，睫毛上沾了泪，玻璃般的眼眸里含满了委屈。
“在心里偷偷骂你。”
“现在就骂上了吧。”
“忘了。”韩晗的眼泪像不要钱似的，还在落。“刚刚太委屈了，忘了。”
韩晗小步地往前挪，夏寻也就依着她的步子，和她同频走路，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韩晗把委屈都哭出来了，也就没泪可流了：“你有纸吗？”
因为刚哭过，她的声音有些哑，夏寻有点欠地说：“说过，没纸。”
韩晗更不开心了，她满脸的泪痕，怎么见人啊。
“那我现在丑吗？”
夏寻看了她几秒，认真道：“还好。”
“你前面不是说不想看见我哭得丑样子吗？”
“嗯。”
“那你怎么不走了？”
“怕你又哭。”夏寻声音平静到有点异样的冰冷，“哭得更丑了，讹我。”
“你真不觉得我漂亮？”韩晗直白。
她看见网上说——如果一个男生对你的颜值不感冒，那再追，就是自讨苦吃。
夏寻脸上多了几分不自然，几分呢，好像就一分，还一闪而过，韩晗看他，他依旧漫不经心。
“还行。”
“那到底算好看的一类，还是丑的。”韩晗继续问。
夏寻：“……”
“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韩晗执拗，“我要听真话。”
“好看的。”夏寻抬眼，恰好和她探寻目光对上。
“真的？”
“不想你哭。”他顿了秒回答。
韩晗侧头，表情委屈。
帅是真帅，讨厌也真的讨厌。
夏寻察觉了下她的表情，看样子是哭够了，看表情还有心情瘪嘴。
他若无其事地把手伸过去，韩晗没理解：“你还想挡路。”
“把你的小花脸擦干净。”他盯着她看，尾音拉得有些长。
真的像给个巴掌然后再给颗糖。
韩晗把奶茶递给他：“那你帮我拿着。”
她抓起夏寻的衣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拿着擦，真当纸巾用了，半点没客气。
他们一路走，韩晗迟迟没有把袖子放下，夏寻无奈地出声：“擦够了没？”
韩晗撒手，细长的睫毛颤了颤，她想说谢谢的，但转念一想，本来就是他惹哭的，谢什么谢，他应该做的。
而且还催她。
有什么好催的。
夏寻把奶茶递过去，他眨了下眼，桃花眼熠熠生辉，漂亮得像玻璃珠。
这样看着她。
韩晗等着他接下来不太讨喜的话语。
“对不起。”他郑重，“把你惹哭了。”
韩晗心下一颤，她好没骨气，看着他这张帅脸跟她道歉，她竟然涌出一种愧疚感，就好像她哭这件事是她的无理取闹，是她不讲道理，是她敏感多想。
可难受是确确实实的，韩晗抿了下唇，只是冷漠地哦了声。
“还说了你不高。”
“什么不高，你觉得我矮。”韩晗气愤，“你以为就你们男孩子在意身高，我们女孩子也很在意的，谁也不想被说矮。”
“嗯。”夏寻看向她，平静地检讨，“这是我的错。”
“那我原谅你了。”
“谢谢。”他客气又带着点别扭。
“不过——你下次惹了我能不能哄哄我。”韩晗说，“我那么好哄，只需要简单的几句话就可以哄好的。”
“比如？”夏寻问。
“对我撒娇。”韩晗说。
“嗯。”
“嗯？”她挑眉，“我都告诉你标准答案了，你还不照做。”
“不会撒娇。”夏寻抿唇，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妥协。
他那个时候不管她是不是在演，都应该陪着她演下去。
“那你夸我。”韩晗让了步。
“。”
等了几秒。
夏寻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你想让我再给你哭一次吗？”韩晗理直气壮地发问。
“好……韩晗。”夏寻妥协。
“只有这个？”
“聪明漂亮。”夏寻找着她的优点，声音低低的，看着有点不好意思。
“还有吗？”韩晗开心地问。
“以后你会长高的。”
“没了？”韩晗假装生气。
“我以前长得比同龄人都矮。”夏寻挑眉，眼中深沉，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似乎希望可以从她脸上看出一点不同的变化，“现在也长高了。”
“你在安慰我？”
“以前有人告诉我——长得高没什么了不起的。”夏寻眸子暗了暗，似乎有些失落，但他隐藏得很好，只是看着冷冷的，“现在我再告诉你。”
“以前那个人是谁？”韩晗抓住重点。“而且你现在一点也不是夸人，是安慰吧。”
“我……会学着夸人，现在不太擅长。”夏寻避开话题。
“不是夸人。”韩晗强调，“是夸我。”
“而且你以后也要学着哄我，你惹得你哄，天经地义哦。”韩晗理直气壮地命令。
夏寻点头，他犹豫了会儿问：“那你现在还气吗？”
“有点。”韩晗眼睛亮亮的，得寸进尺，“你加我微信我就不气了。”
夏寻看她这眼神。
也知道她没啥事了。
他松了口气。
看她刚刚哭得那么惨。
他唯一冒出来的念头。
以后还是别让她哭那么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