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冥尘感觉有剧烈的疼痛从心脏迸出,他麻木的抖动着双唇,耳边嗡鸣不止。
苏城看着他瞬间苍白下来的脸色,忙道:“冥尘,冥尘,你怎么样?”
沈冥尘抹了一把脸,强自镇定下来,沉声道:“有什么治疗办法吗?”
苏城看着他渴求救赎的目光,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于他而言太过残忍:“小少爷的心脏有先天缺陷,可以做手术,但成功几率非常低,最好能辅以药物治疗,但…世界范围内都没有很好应对r3型心脏病的特效药,”他觉得沈冥尘一呼一吸间泄露出的绝望,似乎快要把他淹没,他微微低下头避开对方那双失魂落魄的眼眸:“冥尘,我已经召集了专家会诊,你先…先别着急…”苏城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淹没在了空旷的走廊,在生死面前,那些劝慰的话,还有用吗?
沈冥尘轻轻闭上双眼,艰涩道“如果…如果没有很好的办法,他还能…还能活多久。”短短的一句话,似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全部抽空,令整具躯壳空空如也。
苏城喉结滚动,犹豫道:“说不太准,和其他情况不一样,心脏病给不了一个明确的时间,也许是半年,也许…”就是明天,但后面的话他不敢说,他真怕沈冥尘会抱着秦湛,从景山后山的悬崖上跳下去,粉身碎骨。
两人又聊了一会,沈冥尘把秦湛今天的情况,事无巨细的仔细描述了一遍,苏城一一记录下来,说明天再来一趟,亲自和秦湛聊聊,再整理好一份详细的病例发给他朋友,有了诊断才能一起商量出一个妥善的治疗方案。
苏城离开时已经接近凌晨,折腾了一个晚上,沈冥尘却连一点稀薄的睡意都没有,他走回房间坐在床边,凝视着秦湛睡梦中安稳的样子,忍不住的心痛。秦湛那句,他和他小舅最像,而小舅没有活过十八岁的话,就像一句无比恶毒的诅咒,将沈冥尘折磨的心力交瘁,苦不堪言。
他十四岁离开母亲,一个人面对沈赫的威压与阴晴不定,一个人面对商场上那些口不对心的老狐狸,一个人面对一次次危机与困难,他都没有恐惧,没有躲避,他总以为他这样年轻,这样稳重,拥有解决困难的精准判断力,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什么是他沈冥尘做不到的事,但当面对病弱的秦湛时,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并没有那么强大。
他萌生出了铺天盖地的惊慌失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留住这条他挚爱的年轻生命,他才十八岁,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纷繁的美好,他还没来得及感受,沈冥尘心痛如绞。
他隔着空气用指尖描摹着秦湛熟睡的眉眼,如果能换回秦湛的健康长乐,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沈冥尘又坐了一会,起身走了出去,夜已经很深,但他却没有丝毫睡意,他徘徊到秦湛的房间,避开满地零乱的碎片,坐在床上点了一支烟。
透过苍白的烟雾,目光落在地面已经被砸的零碎的物件上,有屋里的陈设摆件,也有他送给秦湛的生日礼物,角落里一个已经零散到不成样子的火车模型,是秦湛八岁那年他送的,尽管已经碎的难以补救,但还能看得出很新的样子,沈冥尘突然笑了笑,秦湛以前是很宝贝这些礼物的,总是不定时的拿出来擦一擦,他想起秦湛每次带着柔和的目光,擦拭着这些礼物时的神情,突然难受的发慌。
沈冥尘就这样枯坐在床边,就着满地回忆,抽了一夜的烟。
随着最后一颗烟落成了灰烬,天光已经大亮,他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先去看了一眼秦湛,看他还睡着才转身下楼,打算让阿姨给秦湛做些他爱吃的小菜,早上配着粥吃。
可一下楼那股空荡荡的清冷瞬间扑面而来,沈冥尘这才想起,前两天阿姨说家里有事想请假,何叔的儿女这几天回家也想歇两天,沈冥尘看着马上就到春节了,索性给别墅的佣人全都放了假,让他们春节前两天走,过完年再回来。
沈冥尘环顾着偌大连点人气都没有的房子,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难受。他洗了把手挽起袖子,打开冰箱门,里面罗列着满满一冰箱的食材,应该都是昨天阿姨走之前买好的。
他拿出几个香菇泡在水里洗净,去梗切丁,沈冥尘平时从来都不下厨房,但其实他是会做饭的,只是很少有人知道。
秦湛九岁那年身上发了水痘高烧到三十九度,难受的什么都吃不下,家里佣人端上来的东西吃一口吐一口,最后沈冥尘实在看不下去,就自己去厨房煮了碗粥,一勺一勺的喂给秦湛,他才勉强吃了下去。秦湛病着的十多天里,都是沈冥尘亲自做的饭,虽然都是一些再简单不过的样式,但秦湛总是能赏脸吃上两口,也就是在那段日子,沈冥尘学了些做饭的手艺。
他学东西快,脑子还很灵活,只要愿意钻研什么都能做的很好,所以当秦湛的病大好了时,他的厨艺已经相当不错,只是后来的很多次,任凭秦湛再怎么央求,沈冥尘都没有再给他做过一次饭,就好像扭着一股劲一样,似乎自己妥协了,就是输了,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沈冥尘手脚利落的做好了几个小菜和粥,都放在保温箱里温着,然后洗了把手,正要上楼看看秦湛醒来没有的时候,手机响了,是苏城。
他出去一看,果然,苏城的车已经停在了庭院的大门外。
两人一起上楼,推开房门时,秦湛已经醒了,但还保持着平躺的姿势,似乎连动都没动一下,只是睁开眼睛微微侧着头躺在枕头上,看着窗外。
沈冥尘给苏城倒了一杯茶,让他先坐,然后下楼把早饭端上来,路过苏城的时候,沈冥尘端着托盘,低声问道:“吃饭了吗,楼下有早餐。”
苏城冲他摆了摆手,他也没再问,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舀了一勺粥,轻轻放在秦湛的唇边,哄着:“小湛,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