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景湛在秦时怀中不安分地动了两下，最终起身轻声唤了秦时一声：“阿时”。
“我弄醒你了？”
“没有，是我自己醒的。”凌景湛下床走到窗边，打开窗子，望着天空中挂着的那轮明月，又问秦时，“让我靠了这么久，你困吗？”
秦时走到窗边，吹着那带着丝丝凉意的夜风，摇头道：“不困。”
“那能不能陪我去院中赏会儿月？这儿的明月，比京中的要美。”凌景湛话音刚落，便自嘲似的笑出了声，“忘了，现在不在府中。”
秦时没有立即接话，只是不声不响地将木桌挪到了窗边，又搬来了两个凳子。
秦时拉着凌景湛在窗边坐下，道：“先将就一下，等回去了再陪你赏一次月。”
凌景湛看着此时此刻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不由得眼眶微红。他活了十几年，自打凌付战死，凌修明去了关外后，只有徐牧他们肯掏心掏肺地对他好了。
“秦时，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我说真的。”凌景湛道。
秦时方才便被凌景湛这句话搅得心烦意乱，如今再听见这句话，不由得生出了些许的火气。
“你这人什么毛病？待你好你还不乐意了？旁人待你好你便心安理得地受着，怎么反而倒叫旁人不要待你好？凌景湛你说你是不是犯贱！”秦时说完这些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气急之下，骂得太难听了些。
“我现在这样什么都没就觉得我待你好，那我还能待你好上千倍万倍！凌景湛，我就问你，你受不受得起！就算受不起也得给我受着！我这辈子还没掏心掏肺地待谁好过，头一次待人好便遇上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有了前面的铺垫，此时秦时地这番话倒又带了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
凌景湛见秦时这副模样也是微微地愣了愣神。他从未见秦时这般霸道过，但是秦时的这份欲盖弥彰、小心翼翼的霸道又让凌景湛感到格外地心安。
秦时看着空空的桌面，似乎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从未赏过月，在他的印象中，赏月这种事情一向是那些文人墨客该干的事情，他一个整日在战场上摸打滚爬的粗人，哪有闲工夫去看那只会挂在夜空中却不会动的月亮。
他见过凌修明赏月，也只见过一次。他依稀记得好像是数年前的一个中秋吧。凌修明手边的小方桌上摆着桂花酒和些许的糕点，样式都是他没见过的，花瓣状的糕点，很是好看。
但他记得当时凌修明并没有吃过那份糕点，只是一口又一口地喝着桂花酒。
“今日什么都没准备，让你就这么干巴巴地赏月，委屈你了。”秦时道。
凌景湛轻笑出声，抬头望了一眼明月，最终目光又回到了秦时的身上。
“不委屈。有人陪着，就不委屈。从前我很少赏月，独自一人未免过于孤寂。”凌景湛的眼眸中带着几分喜悦，“秦时，你待我真的很好。”
“其实大哥也待你很好的，老夫人也待你很好，陛下也待你很好。徐牧，上官大人都待你很好，我也会待你好的。”秦时道。他不知道凌景湛为什么会如此惧怕旁人待他的好，他只想尽可能多的让凌景湛感受到他待他的好，让他心安理得地受着对他的好，不必因此不安。
“娘亲和舅舅自然待我好，大哥虽也待我很好，可终究是聚少离多，不常在我身边。算下来，待我好的不过四五人，如今不过又多了个你……”凌景湛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秦时已经心疼得快要揪起来。
明明官拜丞相，明明家世显赫，为何偏偏只有寥寥四五人待他好……不该的……不该是这样的……
他是世人眼中的疯子，嗜血的杀手，可谁又曾想过，他走到如今这般地步，又是被谁逼的……
在秦时眼中，以凌景湛的样貌品性，以他的显赫家世，应当是众星捧月的一个存在，应当是旁人争着抢着待他好才对……
秦时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他一个糙汉子，一向不懂得如何哄人。秦时只是默默地陪着凌景湛赏月，殊不知这对于凌景湛而言，他已经很满足了。
不知不觉，凌景湛趴在桌上睡着了，秦时脱下自己的外衣铺在床榻之上，又将已经入睡的人儿轻手轻脚地抱去了床榻上。
将人放到床榻上后又轻手轻脚地将凌景湛的披风盖在凌景湛身上，自己则趴在方桌上凑活了一晚，左右也就只有一个时辰便天亮了。
秦时睡前又去看了眼凌景湛，见人正熟睡着，这才放心地歇下。
“若是觉得独自赏月过于孤寂，那么长夜漫漫，我陪你……”
秦时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凌景湛也极少睡到日上三竿。秦时昨夜将外袍脱给了凌景湛，早起时只有一件单薄的里衣。
秦时醒了之后也没发出什么声响，只是出神地望着窗外。
没过多久，凌景湛也醒了。凌景湛发觉自己躺在床榻之上，整个人迅速翻身下床，光着脚站在木制的地板上。
当凌景湛看见原本的床榻上又铺了一层之后，这才放心。他知道，那一层定然是秦时铺的，既然是秦时铺的，那便定不会出什么差错。
凌景湛转头便看见了只穿着一件里衣的秦时正呆呆地望着窗外。
“看什么呢？怎么这么出神？刚开春，天气还是有些凉的，怎么就只穿了一件里衣在这儿坐着？”凌景湛说着便走到秦时身旁打算将自己手里的披风给人披上。
却不料秦时突然起身，凌景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接撞进了秦时怀里。
“你要做什么？”
“我就是想给你把披风披上，天气凉。”
“你忘了。”秦时给凌景湛穿好了鞋袜，又去床榻上拿自己的外袍穿上，“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冷。”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出了客栈，朝着府衙走去。两人来得匆忙，没带什么换洗衣裳，只想着赶紧完事儿了就回京。
凌景湛昨日没有立即去查账也是为了让他们露出更多的马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