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滴滴响起,气氛瞬间凝滞。
刘勋挑眉,踱步到滕谅身后,虚虚点着检测器的位置,似笑非笑。
后背被顶上坚硬冰冷的物什,滕谅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他转过身,低头只看见黑漆漆的枪口。
冷笑两声,滕谅上前一步,干脆抵住枪口:“要这么近,才能百分百保证打中我。”
“滕记者会不会太小看我的准头了?”刘勋稍微用劲,企图看见面前人的脸上露出点别的情绪,但是很可惜,他还是失望了。
滕谅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刘勋,甚至还挑衅地扬起眉毛,仿佛在说“我很期待”。
无言对峙,空气里泛着浓浓的火药味。
滕谅垂眸,嘴角的弧度带着嘲讽,他推开刘勋的枪,撩起衣服,露出留有斑驳痕迹的后背,上面那块灰色的护腰格外显眼。
“刘总眼熟吗?”滕谅冷嗤,“这还是拜你所赐。”
垂眼看着金属制的护腰,刘勋眯起眼睛,旋即扬起嘴角,朝滕谅的位置挥了挥手里的枪:“给咱们滕记者重新找个护腰来。”
话音落地,楚逸略一点头,随即摘下滕谅的护腰,然后打了个电话。
“刘总,可以走了。”
刘勋把枪在手里转了一圈,卸掉弹匣,里面空空如也:“开个玩笑,滕记者别介意。”
黑了脸色,滕谅没说话,径直跟在楚逸身后,又一次被缠上黑色的带子,重新坐上颠簸的汽车。
草丛里,护腰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酒店电脑屏幕上,红点迟迟没有移动。
黎安微微皱眉,猛然起身,拿过椅子上滕谅留下的外套。
范载阳也反应过来,立即按下电话:“准备出发。”
毫不起眼的汽车分头行动,附近的居民和游人早已经全部撤离,范载阳手里握着枪,带着一行警察和黎安朝那座废弃的旧工厂走去。
没有人。
黎安环顾四周,一眼便看见了草丛里的护腰,他走上前,蹲下身,将护腰拾起,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迹。
眸光微闪,黎安攥着护腰的手背青筋若隐若现:“他们走了。”
范载阳皱眉,收了枪,附近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这里?”
黎安转身,歪头:“什么?”
闻声,范载阳哦了声,脸色并不好看:“这里就是离我把谅仔救出来的地方不远。”
脚下窜上来一股凉意,黎安沉下表情:“他们想击溃他。”
没有指明是谁,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范载阳也黑了脸。
黎安欻欻往外冒冷气,片刻,他收起护腰,交给范载阳。
周围干净得什么痕迹也搜不出来,如果不是护腰还在,只怕范载阳都要怀疑这一切只是幻觉。
黎安走进空旷的一楼,墙角堆起来的沙石上有几株随风摇曳的小花,脑海里渐渐浮现滕谅的身影。
为什么?附近明明被收拾得这么干净,为什么独独留下了护腰?
灵光一闪,黎安瞳孔微缩。
不对,他们从一开始就被误导了。
这里这么干净,却唯独留下护腰,只因为这里并不是他们停下的地方,而是一处新的、从未被涉足的废弃楼层。
把猜想告诉范载阳,所有人立马开启了地毯式的搜索,终于在近乎对角线方向的另一端,找到了那座废弃工厂。
果然,在那里他们找到了被遗弃的黄色出租车,还有几道车轮印。
黎安蹲下身:“他们应该已经离开很长时间了。”
范载阳拿着护腰,盯着上面干涸的血迹,点了点头。
片刻,负责检测的人来收集证据,黎安站在道路旁,望着车轮,迟迟没有说话。
跟进似乎到了瓶颈,他们走到了死胡同。
但黎安偏偏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他答应过滕谅,这次有他在。
沿途监控视频都被调了过来,几十个小屏都被占得满满当当,调度室里坐满了工作人员。
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试图能够找到几辆具有嫌疑的车辆。
但是要在茫茫车海里找到几辆,甚至一辆可疑车辆,哪里是简单的。
黎安一目三行地扫视屏幕,双手抱在身前,裹紧了外套。
就差一点,他一定会留下点什么。
绥靖大道上,白色的大众车淹没在车群里。
滕谅被罩住双眼,翘着个二郎腿,面色轻松地哼着小曲儿。
刘勋还在擦拭枪身,脸上的笑容没什么温度:“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
滕谅懒洋洋转过头,他的双手并没有被束缚,只是滕谅也没有做出别的动作,他就像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诚意。
“有烟吗?”滕谅伸出手,冷不丁开口。
刘勋放下手里的枪,轻笑:“你看着不像是抽烟的人。”
见半天没有动静,滕谅索性双手抱在胸前:“以前确实不抽,后来学的。有吗?”
语气隐含不耐,不知道的也许都会以为面前的人烟瘾当真是犯了。
半晌,刘勋笑着从怀里掏出烟来,递给滕谅,还细心给人点了火。
滕谅接过,面不改色地吸了一口,表情看不出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按下一点点车窗,伸出手。
下一秒,就被刘勋拽了回来,他冷着脸:“滕记者这样,恐怕不太好吧?”
滕谅愣了愣,似乎真的不明白刘勋的意思:“抱歉,习惯了。”
车窗重新被摇上,滕谅猛吸两口,随后将手里的烟头扔进面前的垃圾袋。
此时,调度室内,黎安眼神一定,指着绥靖大道上的其中一块监视屏:“等等。”
范载阳循声看来,移到滕谅身侧。
“放大,再大一点,谢谢。”黎安指着那辆普通至极白色大众,“这辆车。”
闻言,范载阳凑上前,眯了眯眼睛:“为什么?”
黎安摩挲指腹,一手指着屏幕上露出来的那只手:“他的衣袖,和滕谅的很像。”
“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他收手的动作不像是自己收的,更像是有人在身后拽了他一下。”
话刚说出口,范载阳立马反应过来。
他看向其他人,立马让人极力追踪这辆白色大众。
没有犹豫,黎安转身,径直拽住范载阳:“等一下。”
范载阳的脚步硬生生被叫停,他蹙眉,无声询问原因。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黎安看向范载阳:“追踪器给我。”
闻声,范载阳的眼神微微闪动,下一秒他听见黎安说:“这次,我不能再让他一个人。”
滕谅的双手被缚在身后,鼻腔还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
他知道身边的人已经有所怀疑,接下来的一切行动都只能更加小心。
也不知道黎安他们有没有看见
滕谅偏开头,让自己能待得舒服些,甚至还幽幽打了个哈欠。
汽车开了很久很久,也来得尤其平稳,滕谅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他半合双眼,感受到耳边呼呼的风声。
车子离市区越来越远,嘈杂的声音也少了,偶尔还能听见几声狗叫声。
滕谅打了个盹儿,转过身听见身边清浅的呼吸,想来刘勋也没能撑住。
耳边传来轰鸣声,浅浅呼吸戛然而止,滕谅的后背抵上僵硬的圆柱。
“别动。”刘勋压低声音,“这次里面可不是空的。”
滕谅没有动弹,而是安静地待在位置上。
轰鸣声一道接着一道,就好像在争相竞速,刘勋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楚逸。
楚逸说这附近有一条盘山路,平时确实会有一些人来这边飙车。
刘勋并没有打消怀疑,而是让楚逸加快速度,尽快离开。
这时候,车窗却被敲响。
滕谅眸色一暗,罩在他眼睛上的黑布被扯下,随即手里被塞了一管冰冷的黑色物体。
“想要下地狱,手上没有鲜血,那怎么能行呢?”刘勋的眼底隐约透着疯狂,按住滕谅的手,“打开窗户,对准那个人,按下去。”
滕谅瞳孔微缩,窗户已经被楚逸打开,外面的人带着全黑的头盔,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但滕谅却认出来面前的人,哪怕被黑暗笼罩,他还是知道这个人是谁。
机车的轰鸣,伴随着风声交织产生。
黎安的衣角随着风飘摇,看见滕谅的瞬间,笑意从眼底浮现。
哪怕被黑洞的枪口指着,他依旧是笑着的。
还好,他看起来没有受伤。
按照原计划制定的那样,黎安贴近车窗,攥住滕谅的手,微微用力,似乎在说:开枪。
滕谅的身体在颤抖,指间的温度是那么真实,却又那么遥远。
“开枪。”刘勋低声说道。
滕谅哑声说了句滚,下一秒扣动扳机。
砰!
硝烟缓缓升起,滕谅的手被震得发麻,他蜷缩手心,把枪扔回去:“我困了,别来打扰我。”
血腥味还在空气里弥漫,刘勋满意地挑眉:“当然。滕记者,做个好梦。”
滕谅闭上眼睛,月光透过车窗落在腿上,让他感到一阵寒凉。
脑海里反复浮现方才发生的一切,机车侧倒的声音,热血铺洒在手心的触感,无一不刺激着他的感官。
他攥着手心,小小的凸起是黎安用命送来的保障。
身后,救护车的灯光在夜空中交相辉映;耳边,是呼啸而过的疾风。
黎安被医生小心扶起来,胸口的血包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他的手肘、膝盖、大腿,到处都有伤口。
哪怕穿了防弹衣,但近距离的射击依旧给他带来不可忽略的伤害。
伤口突突的发着疼,可黎安始终都噙着笑容。
他坐直身体,嘴唇苍白,任由护士为自己包扎。
范载阳生生用手指捻灭了烟头的火光,一步跨上救护车,沉默看着黎安。
似有所感,黎安懒洋洋掀起眼皮,胸口的纱布已经沾上血迹,可他还笑得出来:“我还没死。”
“你这样,我到时候怎么和谅仔交代?”范载阳略显心烦地挠了挠后脑勺,“而且这种事本来就该我们警察去的,你抢着做什么?”
黎安轻笑,忍着疼穿上自己的衬衣,却没有再披滕谅的外套,而只是小心挂在臂弯:“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愿意这么做。”
范载阳嗯了声:“给你的追踪器不是滕谅的那一个,而是官方的,这次,不会再这么容易被查出来了。”
见黎安要下车,范载阳没说什么,只是上前把人搀扶住。
黎安轻轻嗯了声,缓缓往前走去。
白色大众绕了很久,最后绕到了两省交界处,那里算是城郊结合部,交通还算便利,又有着小社会特有的裙带特征,只要有途径,就能往里深深扎根。
滕谅下了车,手还在发抖,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被带着往巷子深处走。
“怎么不遮住我的眼睛了?”滕谅讽道。
刘勋倒是无所谓耸肩,枪在手指上转了圈:“没关系,现在的你也已经下了地狱。”说着,他凑近滕谅,“我们都是一样的烂人。”
话音落地,刘勋大笑着转了个圈,滕谅眸光发冷,缀在他身后。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几道身影不约而同地出现。
一行人在一座丝毫不起眼的居民楼前停下脚步,刘勋上前,弯腰靠近面孔识别器,只听见滴的声响,门从外向里打开。
站在门外,滕谅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银色的检测框,他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一秒、两秒
检测框依旧安静,旁边的刘勋双手抱在身前,噙着淡淡的笑容:“欢迎来到我的王国。”
从外面看着普通至极的居民楼,进入各个房间却别有洞天。
机器运转的嘎吱声刺入滕谅的耳朵,伴随而来的还有刺鼻的工业用品的气息。
滕谅环顾四周,蹙眉:“这是——”
“药品加工。”刘勋干脆回答,没有任何掩饰,“楼上是实验室,再往上走是会议室。”
滕谅垂眸,跟在刘勋身后:“我一直以为实验室什么的会在可微科技本部。”
刘勋耸肩,推开会议室的门,做了个“请”的动作:“可微当然有,但是只有这里的才是真正能挣钱的地方,也是我们即将合作的最大筹码。”
滕谅心里划过不安,这里的味道太过刺鼻,总让他联想到很多不好的东西。
“守好这里。”刘勋朝门外的黑衣人说道,随即关上门,笑着看向滕谅,“从现在开始,不会有人再打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