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就在这个茶摊中的一张桌子前坐着,喝着凉茶望着江水发呆。此刻她的心中全是后悔:后悔那天夜里自己自作主张端着汤上了楼,后悔在灵堂里没控制住嘴巴说漏了嘴,但最后悔的是自己耐不住桂大嘴的软磨硬泡,现在不但害死了她的一家,更害死了众多无辜的人她心烦意乱地想着,想到伤心处不由掉下眼泪。正在独自哀伤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叫她:“张大娘?这不是张大娘吗?你怎么会在这儿呀?”
张妈此刻最怕有人叫她,此刻被人当众认出来,她好像做贼被抓住似的吓得一哆嗦。
等她战战兢兢回过头去才认出来:叫她的人是巡捕房叶探长的助手,肖平。
老爷在世的时候,巡捕房与杨府关系甚为融洽,头头脑脑是杨府里的常客,这肖平原本是个小巡捕,后来不知怎么升了官,做了叶贵的副手,自然也就成了杨府的座上宾。
此人诙谐幽默八面玲珑,与杨府上下都混得不错,自然也就认识了张妈。今天也是凑巧——他办完一个案子刚从外地回来,下了船觉得口渴,便就近在这里喝上两杯。
“张大娘,你今天怎么这么有空,跑到这儿来喝茶?”肖平笑嘻嘻走过来打招呼。张妈赶紧偷偷把脸上的泪水抹掉,但这个动作早被肖平发现了。
“没什么我我家里有事,需要回去一趟”
肖平看着她没说话,只是慢慢抿了口凉茶。前段时间杨府里下人被杀的惨案警局很震惊,当时他手头有案子,因此叶贵亲自负责调查。
据杨强的口供,那天夜里杨府来了盗匪,由于对环境不熟悉,所以那帮盗匪只是进了前院丫鬟婆子的住处,抢劫完后杀人灭口。
对于这个说法不论叶贵还是他,都不太相信,但是又没有别的证据,这案子就这么拖了下来。此刻看到张妈神情悲哀脸上还有泪痕,他马上意识到这女人很可能知道些内幕,于是准备撬开她的嘴。
张妈从没想过这辈子还会亲眼目睹一桩谋杀案,更没想到因为她的一时泄密而导致几十号人的悲惨下场。当她坐在码头边上等客船的时候,心中不停的祈祷老天爷饶恕她的罪过。
可是看来她的祷告老天爷没听见,因为此刻肖平正坐在她的面前,大有不从她口里挖出点什么绝不走的意思。
“我说张大娘”肖平点燃一支烟说道:“这些日子杨府可是出了大事啊,听说一大半下人都做了刀下鬼,这事儿你一定知道吧?”
“我我不清楚”
“那就奇怪了,你当时没在杨府吗?”肖平看着她说:“听说是一群匪徒,进了杨府没去抢杨少爷他们,却把一群丫鬟婆子杀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会不知道呢?”
“我我当时回娘家了”
“哦原来如此”肖平看着她的包袱又问道:“这么说你是刚从娘家回来啦?怎么,现在为啥又要走?”
张妈被他问的心慌,说了句:“我不做了!”站起身便要走。
“站住!”肖平突然黑起了脸:“警察问你话呢,你要跑哪儿去?!”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你问什么啊!”张妈一时手足无措,无意间又说漏了嘴。肖平常年与各色人物打交道,早就看出她神色不对。此时再一听她这么说,心里完全有了数,但脸上却摆出威严的样子:“不管你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你都必须从实告诉我。这是你作为老百姓的义务!”
“肖肖警官,您就让我走吧,我真的啥都没看见,啥都不知道啊!”
“啥都不知道那你紧张什么?我问你,这事儿跟前一阵子杨老七被杀的事,有没有什么关系?”
一起提杨七海的事,张妈更加惊恐,连连摆手:“我不知道我就是个做饭的,我咋知道那些事”
“我看你知道!”肖平咄咄逼人的说道:“否则为何杨府出事那晚偏偏你不在?为何现在你偏偏又不做了?”
“我我”张妈满脑袋汗,急的说不出话来,可肖平并不罢休,又说出了更要命的话:“我看你不但知道,说不定前一阵子杨七海被害的事,也有你一份吧?”
张妈完全震惊了,她不可思议地盯着肖平,后者得意的继续说道:“依我多年的经验来看,事情是这样——你们下人中有人谋害了杨老爷,你正好看见。之后凶手之间分赃不匀,起了内讧,因此相互残杀,你提前得知消息,就跑了是不是这样?”
“你放屁!”张妈再也忍不住了,对着肖平大吼:“老爷对我们下人那么好,我们怎么会害他?你不要含血喷人!”
“好啊!既然不准我口血喷人,你就把知道的告诉我!”
“我我是真不知道啊!”张妈被逼的快哭了。正在此时码头上传来一阵鸣笛声,原来客船就要开了。张妈赶紧抱着包袱就要跑向客船,肖平哪能让她跑掉——他一把将它拉回来:“哪里跑?我现在可是在问你话呢!”
“肖警官,我求求你了,你就放我走吧,我一个老婆子能知道啥”
“你别急嘛,现在跟我回巡捕房。既然你现在不知道,进了那里头一定能想起来!”
倒霉的张妈就这样被带进了巡捕房,由叶贵和肖平亲自审问。刚开始她仍然坚持自己啥都不知道,还哭哭咧咧的说再不放她就要告他们诬陷良民。可是叶贵等人怎会把一个底层老娘们儿的威胁放在眼里。他们看出来张妈现在最怕回杨府,因此大笑一阵后反而告诉张妈:“你要是不老实说出来,明天就把你送回杨府!”
这招果然见效:张妈一听这话顿时瘫软了。两人又一顿软硬兼施,向她保证只要说出真相,立马送她上船离开灵泉,这张妈万般无奈之下把心一横:“那那我就全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