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啪嗒。
清脆的落子声有节奏地响起,黑白两色的棋格都在李囚的手边,他吃着香蕉自己和自己对下。
屏风后,晏公公揣着手绕进来,为了不打扰他,什么声音都没有。
“人走了?”
李囚还是紧盯着桌上棋局,捏着颗黑棋,正琢磨着下一步该如何落下。
“走了。”晏公公如是回。
“晏公公,你说…本王这次回了宫,是不是就能彻底摆脱这&39;囚笼&39;了?”
李囚轻轻放下那颗黑棋子,又顺势抓起一颗白棋。
“殿下屈尊在南关城镇守五年之久,抵御南蛮有功,这次回宫,陛下定会同意把殿下名讳中的&39;囚&39;字去掉的。”晏公公肯定道。
“是吗…”
李囚落下了白棋,若有所思。
“殿下,老奴有个问题斗胆一问。”
“说。”
“过几日殿下就要启程回和昌城,那这位姜大人…”晏公公欲言又止。
“你是想问,本王是否会带她回宫?”
李囚随口一提,抓了一把黑棋握在掌心,“是担心她的身份让其他人知道?”
“老奴怕殿下带她回宫会落人把柄,毕竟姜大人身份特殊。”晏公公欠身道。
“呵,本王何时说要带她了?”
李囚捏着黑子落了好几个位置,都觉得不好,悔了多次棋,“那时冒险留她在府上,本就是看中她的身份能引沈问来南关,如今目的达到,沈问现身,她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倒是开始期待两日后的宴会了呢,不管是沈问被杀,还是饕餮被俘,都是妙哉。”
……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期间氓北七门与太子府相安无事。
苏三千以医治为由每天都会登门拜访,太子非但不阻拦,甚至还会主动安排安无岁与苏三千见面,不过也只有她一人可以见。
这几天南关城的坊间气氛都很欢快。
一是太子妃要举办生辰宴,太子爷高兴,便下令免除宵禁三日,邀南关百姓共同庆祝;二是太子马上启程返回和昌城,南关这五年高昂的田租征课结束,赋税终于能够恢复旧时的制度。
不管是七门还是太子府,这两日都是和和睦睦,谁也没找谁的茬儿,颇有几分暴风雨前的宁静。
是日,午后。
南关最负盛名的酒楼上房中,窗门朝外敞开,温和的柔风惊得两侧薄纱翩翩飞舞。
方桌软塌,凭栏向下望,便能看到街市上来往的行人步履匆匆。
桌上摆着许多南关的特色菜。
“梨花…春。”
沈问背对着窗户端坐,今日干脆懒得易容,旁边放了个出门时带的斗笠,双手捧着个巴掌大的酒坛子,认真地逐字念。
“好名字啊,和离江的牡丹醉,朔风的桃花酿听着倒有几分相似,想来应当也是好酒。”
“我说…就咱们两个人,弄这么一桌子菜,过于豪奢了吧…沈狐狸,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们南关城的物价啊?”
祝云川瞪着面前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感到浑身不自在,五年里,自己可从来不敢这么奢侈。
“是三个人。”
沈问纠正,低头分了三只杯子,慢条斯理倒起酒。
“还有谁啊?”
祝云川本能问了一嘴,又咂摸着不太对劲,“哎甭管是谁,那你这也太…”
“别管他,他就这臭毛病。”
人未到声先至。
苏三千刚推开门,就听到两人在聊这些有的没的,很自然地找个位子坐了下来,沈问也刚好倒酒到她跟前儿的那杯。
“苏三千?你不是去太子府了吗?”
祝云川皱眉疑惑,转头又看沈问,“诶不是,你什么时候约来的?”
沈问转转眼珠子耸了耸肩,没讲话,端着酒杯笑眯眯对他示意,随后独自一饮而尽。
完全是没打算解释。
“卢欢儿身体本就没有大碍,我每日也只是去太子府走走过场。”苏三千淡淡道。
“啧。”
祝云川不满地扯了扯嘴角,装作十分落寞,仰天长叹,“一个两个的,什么事儿都不告诉我,哼,瞒吧,就都瞒着我吧…”
“去,说正事。”
沈问放下酒杯拄着脑袋,瞥了祝云川一眼,“有公孙门主的消息了没?”
闻言,苏三千也跟着表情变化,秀眉微蹙,认真望着祝云川。
“咳咳,说起来这个,还真奇了。”
祝云川清清嗓子,一下就来了精神,“据说是走到黎州时,公孙门主还躺在棺材里,半路上竟真自己醒了过来,若是掐算时日,车队这会儿应该快到和昌了吧。”
“……”
苏三千默默松了口气,这几天心中悬着的石头可算是稳稳落下。
“和昌城吗…也罢,总之只要公孙门主不在太子的眼皮子底下,那就是安全的。”沈问若有所思点点头。
“我明白苏三千是从太子妃口中得知这个消息,但是,沈狐狸,你到底是怎么就提前知道了公孙门主还活着的消息啊?”
祝云川敲着桌面,眯着眼质问道,“你不对劲。”
“我聪明呗。”
沈问用食指点在自己的太阳穴处,自夸笑道。
踏踏踏。
不等祝云川再开口,窗外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三人坐在室内都感受到轻微的震动。
“将军过路,闲人避让!将军过路,闲人避让…”
一个年轻人披甲骑马,快速从南边狂奔而来,边往前跑还边高声呼喊,让街上的行人纷纷主动向两边退散。
没一会儿,又有两排士兵跑着把大路清出来,形成两道人墙,阻隔了寻常的百姓与中间的大路。
人们只觉得新奇,不免在旁围观,相互交头接耳,猜测是什么人物大驾光临。
“如此大阵仗,是哪个将军?”
苏三千略微扬起下巴,忍不住也跟着往楼下张望。
祝云川直接起身,从沈问一侧路过,扒在栏杆上往南边打量,还真看到远处的大路中央,有个年轻男子在骑着马慢悠悠地前进。
“嚯,这排场,居然是他啊…这下可是热闹了。”
走在最前方的将军长得眉清目秀的,若不是身披铠甲,看着更像个秀才多一些。
不过,他右侧的眉眼处有一道深深的刀疤,眼皮子有些睁不开,但也不影响这份温和气——如果他没有板着脸的话。
“诶,你猜是谁?”
祝云川抬脚踢了踢沈问的凳子腿,手还抓在栏杆上,偏过头兴奋问道。
“还能有谁。”
沈问头都懒得回,笃定开口,“卢家老二,太子妃的二哥,南关边境玉龙将军,卢瑾之。”
“不是吧,连这都猜得到?”祝云川不可思议,抻着脖子歪头打量他。
沈问忽然笑着转过身来,整个人靠在桌边懒洋洋的,垂眸望着窗外街上那个策马而行的男人,轻飘飘张了张嘴。
“这次不是猜的,人是被我叫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