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主拿起鞭子朝着面前的硬骨头狠狠地抽下去,牛皮鞭子,厚一尺,被盐水浸透,打在人身上,毫不费力便能使人皮开肉绽。
对方下了狠手,这一鞭子下去,若是旁的奴隶早就扛不住,可他却硬生生挺着脊背,破烂的衣衫撩开的口子,整个后背没有一块好地方,血肉翻张。
他的手脚被铁链锁着,手腕和脚腕有着明显的伤,这样被挑了手脚筋的奴隶,大多都是被买主折磨到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丢给奴隶主,奴隶主低价再卖给一些有特殊需求的雇主。
他垂着头,发髻散乱,哪怕他藏着面容,可仅仅是抬起的一眼,姜颜便认出对方。
她绝对不会认错。
姜颜蹭地一下子站起身,毫不犹豫地冲下楼,任凭叶天在身后怎么呼喊,姜颜仿佛都没有听见。
“好,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奴隶主再次扬起鞭子。
“不要。”
随着女子的一声嘶吼,人群里窜出一女子护在对方身前。
奴隶主尚未反应过来,迎风而来地一脚将其猛地踹倒在地。
“丫的,谁这么大胆敢踹老子。”奴隶主从地上爬起来,论起袖子二话不说就要干。
“你想怎样!”姜颜压低声音,尽力地克制着心中怒火,她抽出腰间的宫牌,冷冷开口,“这人我要了。”
奴隶主再看到姜颜手中的宫牌心中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换上讨好的笑,“原来是宫里的姑姑,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这可是御前侍奉的令牌,那可是陛下眼跟前的人,他有几条命敢和宫里的人不对付。
“贺大哥,你没事吧。”女子一身素白衣衫,身子孱弱,梳着妇人发髻,只一白花簪在头上,伸手的手臂上带着明显的鞭痕。
女子抬眸看向姜颜,沙哑的嗓音里透着一股悲凉,“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姜颜没有说话,只直直地看着背对着她的男人,远在楼上时看得不清楚,可现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后背上的伤,深可见骨,旧伤未愈,新伤再添。
伤口没有得到治疗,在高温下已经开始腐败,渗着恶臭和黄水,虫子闻着味爬上伤口。
铁链锁着的手脚,伤口处皮肉绽开,红褐色的血渍掺杂着看不清的污渍,令人胆颤。
若非眼前的人还在喘息,怕是该怀疑他已经死了。
“文贤哥哥~”姜颜沙哑的嗓音里带着颤抖……
她的声音里是不敢置信。
白衣儒将,美如冠玉,才学惊世,一袭白衣银铠,战场之上,一枪定乾坤。
是大夏近百年来兵道第一人——贺斩忧,斩去大夏一切疾忧。
少年将军,意气风发,战功赫赫,是所有同龄人的可望而不可即。
可此刻,姜颜看着他,眼底被泪水覆盖,她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曾经那样一个傲气风华绝代的一个人,会沦落至此,受尽磋磨……
垂下眸的人,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和名字时,脊背不由地抽动,他缓缓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
姜颜血红的眼眸,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她咬紧嘴唇,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她要冷静,要克制,鲜血充斥着口腔。
她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她自幼与文贤哥哥一同长大,当年帝后大婚之时,文贤哥哥曾对她说过,清欢无兄长,他便是清欢兄长,背她入轿。
姜颜绝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她的兄长。
她快步上前一把夺过奴隶主手中的鞭子,“谁让你动他的!”
一道厉声划破风声,带着极重的怒意,这一鞭子抽下去,奴隶主疼得撕心裂肺的吼叫着,躺在地上捂着伤口直叫唤。
一旁的仆人见状立刻便要冲上前。
此刻的姜颜被愤怒所控制,她根本不在乎,所有的忍耐都是为了复仇,可复仇是为了在意的人。可此刻在意之人收到欺辱,若她还忍着,那她苟活的意义又是什么?
叶天第一次见到如此不计后果的姜颜,他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和姜颜到底什么关系。但他不能就此放任姜颜胡闹下去。
他快步上前好不由地从后一把夺下姜颜的鞭子,“世子府办事,还不快滚。”叶天亮出覃栩的玉牌,震慑住想要冲上前的奴仆。
他紧紧拽住姜颜因为愤怒的手,取下腰间的钱袋子丢给奴隶主,“此人我要了。你可有异议。”
奴隶主心中就算有怨言也不敢多说,只能讨好地开口,“哪敢哪敢。”他说着拿出卖身契交给叶天。
姜颜眼底是杀意,她挣扎着想要甩开叶天的手,她要杀了眼前奴隶主。
叶天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呵斥,“姜颜,眼下孰轻孰重你分不清,他受了很重的伤。”
姜颜猛地从愤怒中回过神,她甩开叶天的手,快步冲上前,拿着钥匙解开贺斩忧身上的镣铐,她垂下眼眸,不敢直视他灼灼的目光,她的眼底是愧疚。
“对不起。对不起……”她小声说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是我这个做兄长的要说对不起才对啊。”贺斩忧墨色的瞳孔里沁着笑与泪,当年洛邑城破时,他在边湖作战,抵御西进的叛军。
当他想要赶回来支援时,已经来不及了。他以为清欢死在皇宫的那场大火里,以为此后再也没有机会相见。
没有想到上天会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见到清欢。
他想要抬起手,可被挑断的手筋的手抬起来却是如此的费力。
姜颜连忙凑上前,握住他的手贴在她的脸庞,“我在这里。文贤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贺斩忧薄唇勾起淡淡的笑,他想要开口说话,可那根紧绷的弦再也支撑不住,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一黑倒在姜颜的怀里。
“叶天。”姜颜焦急地抬起头……
叶天看着那双红透的眼眸,就算姜颜什么都不说,他也做不到拒绝。
“起开。”叶天快步上前,一把抱起贺斩忧。
顶楼之上一扇打开的窗户被无声的关上。
屋内的人一袭玄色衣衫,清洌的嗓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你的玉牌何时在他的手上。”
覃栩面色一僵,瞬息犹豫后,如实开口,“当初被刺客追杀,是他出手相助,这才脱困,所以玉牌在他手上。”
男人墨色的眼眸里带着君王的威严,“朕倒是从未听你提起过。”
一股低压笼罩在上空,压得人喘不过气。
覃洲眉宇间隐约间透露着肃杀之气,“查清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白衣儒将——贺斩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