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洲刚走,就看到偏殿外角落里多了一片花墙,这可不是寿康宫的风格。
覃洲一个眼神,玉泉心领神会,他向一个小宫婢招了招手,“我问你,那偏殿花墙谁弄得?”
小宫婢连忙恭敬回答,“如今偏殿是郑贵人居住,郑贵人提议,花墙是由姜颜姐姐操办的。
姜颜姐姐说,天有紫薇星,地有紫薇花。图个好兆头。太后也甚是满意,便允了贵人的想法。”
玉泉见状挥手让小宫婢离开。
“庭前紫薇初作花,容华婉婉明朝霞。”覃洲小声喃喃,当初清欢好友谢如君有孕,她也特意为其在院子东侧种了紫薇。
覃洲冰冷的眸地彻底染上寒意,悲悯的神情,在理智的作用下强压在心头,刚才那点喜,瞬间烟消云散。
“玉泉,朕想吃枣泥糕。”
“奴才,这就让小厨房准备着。”玉泉知道陛下嘴巴苦时,便喜欢枣泥糕。
天不亮,姜颜就得爬起来,她打着哈欠,眼中无神。
累啊!
姜颜揉着发酸的肩膀,捧着露水便朝着乾清宫去。
“玉宫人,这是陛下泡茶用的露水。”姜颜恭敬地将露水递上前,“玉宫人,竟也如此辛苦,早早伺候在陛下身边。”
玉泉是陛下身边最得力的内侍,像这样的彻夜伺候在外的活,是轮不到他的。
“姜颜姑娘,你来晚了。”玉泉随手将露水递给一旁的奴才,“姜颜姑娘,跟我走吧。”
姜颜眉眼带着疑虑,玉泉这样受宠的宦官,深知一身荣宠皆系在陛下一人身上,故而他这样的人不必对除陛下以外的人讨好,更不可能给她们这群奴才好脸色。
今日他居然待她如此客套,这可不是一个奴隶能拥有的待遇。事出反常必有妖。
姜颜藏于衣袖下的手紧握,“玉宫人,这是要带奴婢去哪?贵人如今怀有身孕,孕吐的厉害,奴婢需得赶回去伺候贵人。”
“姜颜姑娘,你的福气要到了。”玉泉是个心思灵活的人能跟在皇帝身边,自当眼里十足。
?
姜颜心有余悸地抬眸,正对上宫殿上牌匾——未央宫。
玉泉满上不动声色,这未央宫乃是陛下最为看重之地,除了平日洒扫的宫人,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
如今下旨让他带姜颜来此,足矣证明她的与众不同。
“姜颜姑娘进去吧。”玉泉推开门,月辉渐渐隐去,黎明的太阳尚未穿过厚重的云层。
朱门红墙,点点烛火。
姜颜心中一颤,不知为何她隐约感到不安。
她看了一眼玉泉,想要开口试探口风,可尚未开口,玉泉便催促她进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跨步踏过门槛,春日的清风带着夜里的寒气,院中种着一棵梨树,此刻花开正盛,风拂过,带起片片花瓣。
白色的花瓣似精灵般,环绕在院内。
水声溅落在青石上发出悦耳的声音。
碧纱轻盈飘动,风铃敲击如乐章。
姜颜眼前恍惚地看着宫殿的陈设,这里的一草一木,她再熟悉不过,这是她的栖梧宫。
深埋在记忆中的回忆被勾起,那股压抑的恨被释放出,姜颜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肩膀。
忽地一阵急促而有力的琴声响起……
姜颜脸色刹时间惨白,她咬紧唇瓣,这是沧澜破阵曲,强压在心头的杀意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耳旁是刺耳的嗡鸣声。
指甲深入掌心,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滴落在地。
一双猩红的双眸,死死地盯着凉亭里那道再熟悉不过身影。
琴声带着破阵杀敌的勇猛与血腥。
听着故国破阵杀敌曲,她难以控制内心的冲动。
她拔出头上仅存的木簪,一步一步地靠近凉亭……
清风起,碧纱扬,纱幔拂过她的面庞,似乎在有意阻拦她的前进。
她看着离他近在咫尺的覃行知,如此近的距离,大殿周围再无旁人,此刻她只要动手,覃行知必定命丧当场。
恨如同冬日的雪球,在内心不断的滚动,越滚越大,直到难以抑制。
姜颜紧握木簪,举起双手,在刺入覃行知脖颈的那一刻……
她骤然停下手。
“陛下曲有误。”姜颜声音沙哑,默默地压住内心的恨意,恢复往日的卑微恭敬。
“你知道朕弹得是何曲子?”
覃洲转身语气慵懒随意,可那磁性的嗓音里竟藏着微不可察的悲凉。
“奴婢原是娘娘身边的人,自然知晓此曲。”姜颜语气坦诚,“当年蛮夷羌柔出兵夏,夏被打的节节败退,夏军退至沧澜。娘娘为鼓舞士气,特意作破阵曲。
大军深受鼓舞,一鼓作气,将羌柔打回老家,故此曲为沧澜破阵曲。”
而沧澜破阵曲又名夏之战歌。
他居然敢当着她的面弹此曲,覃行知你当真是不怕死。若非她觉得就这样让你覃行知死,太便宜了你了,此刻你早已是一具尸体。
覃洲深沉的眸底,隐藏着一缕难以察觉的情愫,透着欢喜、透着寂寥,夹杂着难以言说的情感。
“清欢待你倒是交心,姜如是。”覃洲喃喃开口,“也难怪无论是覃军还是褚军,都难以收复北府城。”
前方传来战报,北府军一曲沧澜破阵曲,再次大胜。
他再闻此曲,心底不由地忆起从前,不知不觉便来了未央宫。如果当年没有出意外的话,清欢会是他的皇后,入住未央。
他心底的思恋,无人能倾诉。
因为除了他再难有人还记得清欢。
他召姜如是来,不过是觉得她是唯一一个可同他一起怀念清欢的人。
姜颜咽下心底的恶心,她知道覃行知又要开始装一往情深,这是要拉着她一起回忆往昔。
覃行知不叫她姜颜,而是姜如是,无非是因为如是二字是清欢所取。
叫着如是,仿佛就像是清欢还在一般。
这样用心良苦的装一副情圣的派头,她这个搭戏的自然得好生配合。
“娘娘,待奴婢亲厚,是奴婢的福气。”
“既然你是清欢身边的人,应该很清楚清欢的栖梧宫,朕离开后,栖梧宫可有大变化?”
姜颜眼神扫过四周,“回陛下的话,娘娘是念旧的人,栖梧宫一直没有变化。不过娘娘成为皇后后,便入住坤宁宫。”
覃洲那双寒冰的眸子瞬间染上一抹嫉妒之色,“什么破烂玩意也敢提。”
“从今往后,早到一个时辰,为朕画图纸,朕要让栖梧宫完美出现在这。”
再早起一个时辰!!!那她还用睡吗?
该死的狗皇帝!该死的覃行知!
这么整她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