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见状，心中一惊。
但他反应迅速，身形一掠。
竟然拔地而起，躲开了这一击。
同时手中的布武天下再次出鞘，朝着颉干哈赤的肩头砍去。
然而，颉干哈赤已经看出了顾长安的意图。
他快速翻滚，避开了这致命一刀。
两人又打了起来，草地上乱作一团。
凉将不再忍耐，他们纷纷朝唐兵扑去。
就在众人厮杀之际，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合察骑着快马从远处奔来，手中高举着一张羊皮纸。
“住手！快住手！”合察大声喊道，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
颉干哈赤和顾长安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了合察。
合察气喘吁吁地跑到两人面前，将手中的羊皮纸递给了颉干哈赤。
“将军，这是可汗的密信。”合察说道。
颉干哈赤疑惑地接过信，拆开一看，脸色顿时大变。
他抬头看向顾长安，眼中喷出了两团怒火。
“好你个顾长安，竟然把可汗和咸安公主搬出来了。可是，将在外，军令有所受，有所不受。即便是可汗亲临，今天我也要誓取你的狗命！”
颉干哈赤的怒吼，在草原上回荡着。
备受鼓舞的凉将，再次像潮水般涌向屈指可数的唐兵。
……
西凉，金帐。
在一个崭新的帐篷里，可汗和咸安公主面对面，侧身躺着。
咸安公主深情地望着可汗，苦口婆心地劝道：
“多少年了，凉人的日子一直是与仇恨和战争一起过的。砍砍杀杀，砍掉一茬，又长出一茬，杀来杀回去，何时才是个头呢？”
“如今安西大都护郭昕将军不计前嫌，主动派遣龟兹公主和亲北凉，这正是止戈的好时机。”
“但颉干家族恃宠而骄，忽里塔更是目中无人，冒犯大唐，忤逆白雪。可汗应该立即前往，阻止流血的发生。”
可汗抚弄着咸安公主的辫子，说道：“我不是已经让合察带去密信了吗？”
“可是，颉干哈赤会听令吗？”
“我是可汗，他岂敢抗命？”
“他们背叛大唐，投靠蛮国，攻陷北凉之时，可曾听从你的命令呢？”
可汗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
“我忍很久了，咸安！”
咸安公主也叹息道：
“你确实忍很久了，可汗！但一味的忍让，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可汗扳过咸安，支起身子。
用手指点着咸安的鼻子，说道：
“小机灵鬼，你说说这事该怎么办？”
“要么收回他们的兵权，要么杀之！”
“这不还是一样要流血吗？”
“不一样！若是短暂的流血能够换来长久的和平，是值得。更何况，颉干家族未必敢真正与可汗动手呢？”
可汗思忖良久，最后才下定决心。
“好！此事过后，你要给我生十个儿子。”
“呦，要那么多？”
“再多几个也可以？”
“不想要女儿吗？”
“女儿怎么能骑马打仗，驻守边疆？我要统一北凉，打败蛮国，为祖先报仇，为凉人争口气，没有儿子怎么行？”
“好！那我们赶紧去吧，回来就生儿子，生好多个儿子！”
夫妻俩开心地笑了起来。
……
大地雷鸣般地响起了万马奔腾的声音。
可汗亲临，咸安出马。
两人率众奔驰而来。
一脸焦急的合察，第一个听到这声音。
他没有参与战斗，只是在旁边一直劝阻。
但双方激斗正酣，又岂会听他的？
骁勇善战的北凉人，都有一种本领。
他们只要听到大地震动的声音，便能判断出有多少兵马逼近。
合察听到这声音之后，立马跃上一匹马。
一边绕场飞奔，一边用马鞭抽打着参与战斗的凉将。
大叫道：
“快住手呀，可汗来了！快住手呀，可汗来了！”
部分凉将被喊醒了，吓醒了。
部落制强化了他们听令的本能，可汗二字就是命令。
绝对权威，不容置疑。
他们当即停手，等待着可汗的到来。
然而，杀红了眼的颉干哈赤和他的几位部将，却仿佛根本就没听到似的。
他们将唐兵杀得只剩顾长安、白雪和王羽三人，并将其团团围住。
三人背靠背横刀而立，晚风吹乱了他们的头发，鲜血染红了他们的衣服。
但他们的眼中却没有害怕。
颉干哈赤发出桀桀怪笑。
“唐狗，赶快跪地乞降吧，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突然，一支箭“嗖”的一声，落在颉干哈赤脚边，箭杆不住地晃动。
正在颉干哈赤犹疑的功夫，一匹马从黑暗中跑出来。
马上跳下一个穿着华丽，威武雄壮的汉子。
他一马鞭抽在颉干哈赤身上，怒斥道：
“住手！”
口气是命令似的，威严且不容置疑。
颉干哈赤眉头一皱，辩解道：
“可汗，唐狗辱我北凉，杀我族弟，此仇不共戴天！”
旁边的凉将跪了一地，他见可汗却不跪。
可见，常年在外征战的颉干家族，确实已经到了尾大不掉的地步。
“客人带着诚意来和亲，你们不怠慢客人，客人会拔刀吗？你什么都不要说了，合察已经将一切都告诉我了！”
“合察？”颉干哈赤转身望向马背上的合察，恶狠狠地说道，“你竟然敢背叛我？”
说罢，他竟然一枪朝合察刺去。
合察猝不及防，中枪而倒。
这个可怜的老人，忠心耿耿的凉将，最大的心愿就是战死沙场。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死在自己人手中。
众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
可汗怒极，又一马鞭抽向颉干哈赤。
颉干哈赤冷笑一声，竟然一把将马鞭抓住。
“放肆！”一声娇叱传来，“你想造反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草地上缓缓出现了一个系着九缕牦牛尾的大纛。
大纛之下，当先一骑白马上，是一个绝美女子。
她率领看不到尽头的蛮兵，列队走来。
“好啊，你夫妻俩看来是有备而来，今天想要除掉我吗？颉干家族的勇士何在？让我们抽出马刀，流尽鲜血，捍卫家族的荣耀和尊严！”
方才怔住了的颉干部将闻言，纷纷站起来，握紧了刀把。
他们虽听令于可汗，但也听令于自己部族的首领。
彼时的北凉虽然名义上统一了，但各大家族拥兵自重，一个不服一个。
眼下可汗和咸安亲率大军而来，这种压力和危机，反倒使他们立即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吾儿，放下兵器，住手吧！”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从咸安公主身后走出，悲切地说道。
他就是北凉名将颉干迦斯，也是颉干哈赤的父亲。
咸安公主和亲的时候，可汗以护卫和亲队伍为由，将其调回金帐。
一则是怕他为难汉人，二则是将这个功勋老将安排在身边，防止他再次无视汗令，背刺大唐。
没想到，此番咸安公主竟然将他带来了。
“父亲，你老糊涂了！放下兵器，我等就成为了鱼肉，任人宰割。可汗违背祖训，和亲大唐，必将给凉人带来灾难，他不配称汗！”颉干哈赤大叫道。
见没人应答，颉干哈赤厉声喝问：
“有哪位勇士为了唐狗，想与整个北凉作对？”
他用鹰一样的眼睛，环视众人。
很多凉将竟然默默走到了他的身后，连颉干迦斯也走过去了。
颉干迦斯朝可汗微微拱手，嘶哑着嗓子说道：
“可汗，我们家族也是北凉勇士。多年以来，颉干家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恳请你不要赶尽杀绝。”
“既然我们政见不合，那么我们就迁徙，颉干勇士自己能找到放牧的地方。”
可汗听后，默然不语。
良久，他才问道：“你们准备迁徙到哪里去？”
“我们曾跟蛮国签有盟约，北庭水草肥沃，想必非常适合放牧。”
“你们一定要同我作对吗？”
“不错，颉干勇士永不做大唐的走狗！”
可汗回头望了望咸安，咸安点了点头。
可汗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好！既然如此，那就请自便。他日相见，你不必念旧情，我也不必提旧义，我们战场上见！”
颉干哈赤冷笑道：
“早就该如此！”
说罢，他恶狠狠地剜了顾长安一眼，竟然率众离去。
可汗看着月光下的颉干家族驻地，喃喃道：
“颉干部，再也不是我北凉的部族了！”
颉干迦斯和颉干哈赤父子俩连夜带着族人迁徙，他们收起帐篷，赶着牛羊，带着奴隶，浩浩荡荡地朝北庭进发。
只是，北庭虽好，却终究不是异族人放牧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