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都护府的官职体系,是大唐西北边防的重要组成部分。
其最高职位是都护,由朝廷直接任命。
主要职责是统领整个都护府的行政和军事事务。
包括但不限于指挥军队,保卫西北边防,维护社会稳定等。
都护之下设节度使一名,副节度使两名。
由都护任命,其主要职责是负责管辖区内的军队和行政事务。
包括训练士兵,保卫边疆,平息叛乱,管理辖区的土地和人民等。
再往下,便是刺史、县令、都尉、司马、参军、兵校等。
这一从上至下的体系,原本非常完整。
但因为安史之乱爆发后,安西都护府的精锐全部被调回中原平叛。
留下的几乎都是老弱病残。
再加上皇帝的破格提拔和胡乱封赏,比如将都护之下的将士全部都升七级等。
直接导致了这个官职体系的崩溃!
在安史之乱后的动荡时期,安西都护府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原本坚实的官职体系,在战争和朝廷的混乱中,摇摇欲坠。
而最后一任都护郭昕,这位百年不遇的将才,成为了安西都护府的最后希望。
所以,当他看到顾长安时,仿佛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桀骜。
勇猛。
莽撞。
有热血。
有志气!
因此,顾长安问他安西军最低的职位是什么。
郭昕不假思索地答道:
“马夫!”
他想看看,这个少年是否愿意从底层、基层干起。
顾长安是一块璞玉,太需要打磨了。
郭昕已经老了,他想培养一个接班人。
但这个接班人不仅要有勇,而且还要有谋。
必须要接受重重考验。
“马夫?”顾长安茫然地问道。
“还有伙夫。”郭昕笑道。
众将士闻言,顿时哈哈大笑。
他们太喜欢这个孩子了!
有英雄气。
却又不失天真。
“好吧,那我就从马夫开始干起!”顾长安说道。
郭昕不再多言。
当即命令他的随从,将顾长安带到马厩。
于是,顾长安便开启了自己的马夫生涯。
郭昕原本的马夫有两个,都是沙陀人。
他俩见到新任顾长安来了,便以一副老资格的身份颐指气使。
“喂,小家伙。每天早上,在我们遛马之后,你要即刻把马厩打扫干净,把马粪拿去倒掉。”
他们虽听过顾长安大破蛮兵的英雄事迹,但总感觉他应该是犯错受罚。
如今安西将士全部都连升七级,个个都是将军。
一个唐人怎么会做马夫呢?
因此都不尊重他。
每天清晨,顾长安先独自打扫马厩,倒掉马粪。
然后,洗刷鬃毛,整理草料。
尽管异常辛苦,但他干的非常卖力。
可是,很遗憾!
沙陀人并不疼惜他。
因为他眼神清澈,总是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这让小心眼,又善嫉妒的沙陀人,感到非常不自在。
“那个小家伙干活貌似认真,实则为人刁钻。”
“他好像轻视我们,看不起沙陀人。”
“他这样卖力地干,反倒让都护觉得我们在偷懒。”
这些恶语,不绝于耳。
但顾长安一直咬牙忍耐。
当时龟兹城除了汉人之外,还有回鹘人、乌孙人、姑墨人、焉耆人、沙陀人等。
他们虽被汉人管辖,却常怀异心。
强于他们的汉人,他们极尽谄媚。
而弱于他们的汉人,他们便时常给其穿小鞋。
唐初,沙陀人因从征有功,被封为金满洲都督。
但安史之乱后,沙陀人因被番国所逼,屡有叛乱。
其部甚至自立为王,建立了西凉。
只有郭昕和大唐将士,每次见了顾长安。
都亲切地跟他打招呼,使他倍感欣慰。
顾长安除了喂马养马之外,最大的乐趣,便是朝夕观看唐军将士的演练。
以及晚上蹲在庭院里,聆听郭昕讲解兵法。
一年过去,顾长安十四岁了。
他仍然是个马夫,也依然被其他下人颐指气使。
但是,顾长安扬眉吐气的日子,终于来临。
贞元四年,公元788年。
这一年,大唐发生了很多大事。
正月,福建观察使更迭,大将郝诚溢自称留后。
七月,邠宁军戍卒裴满等人发动叛乱,险些杀死了朝廷新任命的邠宁节度使张献甫。
同年,蛮国先后攻扰了邠、宁、庆、鄜等州。
大唐诸将竟然避而不战!
咸安公主嫁与北凉,加封可汗号和寿天亲。
北凉再次与大唐结盟。
京师与金州、房州等多次发生地震,出现了江溢山裂的严重灾情。
值此多事之秋,摇摆不定的沙陀,就显得尤为重要起来。
沙陀名将安大义在赴长安邀功请赏,路过龟兹城时,发生了一件事。
安大义当时是个墙头草,大唐强,他就帮大唐打蛮兵。
蛮国强,他就帮蛮国打唐兵。
虽然其为人两面三刀,但武艺高强。
在沙陀人中,颇有威望。
所以,当安大义率领部将路过龟兹城时,城内的沙陀人欢呼雀跃。
只是苦了顾长安。
郭昕的两位沙陀马夫主动揽事,揽下了一行人马匹照料、行李搬运、住处打扫,甚至衣物的洗涤等杂差。
但这两人又是好吃懒做的主,揽下了活自己并不干,都交给了顾长安。
因此,仅四五天下来,顾长安就已经累得精疲力尽。
时值夏天,龟兹城白天热的像火炉。
一日,顾长安由于干活太累,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倒在草料上便睡着了。
很不巧,安大义的副将石惊天恰巧来检查马匹。
看见顾长安在睡觉,误以为他是沙陀人,在偷懒。
不禁怒喝道:
“懒鬼!你给我起来!”
说罢,便踢了顾长安一脚。
顾长安从睡梦中惊醒,茫然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竟然在白天高声打鼾,太不像话了!来,让我好好锻炼你一下,让你知道什么是沙陀勇士!”
石惊天紧抓顾长安的手,后者一脸懵。
根本就不知道咋回事!
只得跟着他走。
炎炎烈日的校场上,十余名沙陀将士正在表演武艺。
郭昕和安大义坐在校场旁边,谈笑风生。
“小子上台,像个沙陀勇士一样,挺直腰杆战斗!”
石惊天一把将其推到了校场中央。
旁边围观的大唐将士正欲开口,郭昕挥手制止了他们。
作为镇守西域多年的老将,他当然知道安大义内心的想法。
当时龟兹的沙陀人跟汉人混居,但大都只是干一些低贱的活。
如今沙陀人成了大唐和蛮国双方角力、争取的香饽饽,他们显然不满这个待遇。
安大义误把顾长安当成沙陀人,其实是有原因的。
一则是因为顾长安是庭州人,跟沙陀人经常接触,会沙陀语。
二则是因为顾长安身形高大,骨骼宽大,毛发茂密,鼻梁高挺,眼睛湛蓝深邃,确实有几分沙陀人的样子。
同时,沙陀人跟汉人早已互婚,两民族早在汉朝就开始融合。
人们不再简单地通过面貌特征,来辨别沙陀人。
因此,安大义认错,并不奇怪。
此举,他无非是想给郭昕一个下马威。
让其不要轻视、怠慢沙陀人罢了。
被推上校场的顾长安,看了看郭昕。
郭昕微笑着点点头,示意他好好表现。
顾长安咬紧嘴唇,走到校场旁边的兵器架边,抽出了一把陌刀。
“嘿,小子,唐刀怎么会比得上我们沙陀的长枪?”
“要不你选个弓箭吧,我们沙陀人哪个不会弯弓射箭?”
“不要养马了,跟我们回去打仗吧。”
沙陀将士们嘲笑着顾长安,很难想象他们竟然会这样对待他们的“族人”。
大唐将士站在旁边围观,不住地鼓励着顾长安。
“小兄弟,好好表现,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顾长安已经骑虎难下,他目光一凛,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来吧,一起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