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放声大笑。
“哈哈哈，我真的能打死一头牛！”
笑得虽然豪迈，但嗓音已经由于疲惫和嘶喊。
变得沙哑。
笑声刚落，就见拓跋飞雪如同鬼魅一般。
一剑挥来，刺向顾长安的右颈。
顾长安并不躲闪，亦不格挡。
反倒是一刀挥向拓跋飞雪的左颈。
这是一招同归于尽的打法，比的就是谁更快，谁更狠。
当！
只见，顾长安猛地挺直腰杆，身子窜出了一截。
用肩部的盔甲挡住了这一剑。
顿时，金鸣声刺耳。
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拓跋飞雪冷静异常，她身子后仰。
像柳条般侧身一躲，躲过了这一刀。
不过头发随风飘散，被缺口的陌刀割下了一截。
两人正欲再战，却听“咚咚咚”，沉闷的战鼓响起。
远方的雪地上，大唐的骑兵杀过来了。
当先一人黑马白袍，一骑绝尘，快如闪电。
瞬息之间，身影不断变大，奔至近前。
此时，天色已经大白。
顾长安望去，不是郭昕是谁？
拓跋飞雪冷哼一声，身形如同鬼魅一般，迅速向河边掠去。
几个兔起鹘落，竟然已经掠到了对岸的一头牦牛身上。
蛮兵迅速朝她靠拢，将其团团围住。
拓跋飞雪傲然而立，剑尖直指郭昕，挑衅之意溢于言表。
“郭将军，我送你的礼物收到了吗？感觉如何？”
郭昕勒马停步，目光如炬，扫视着对岸的蛮兵与拓跋飞雪。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战场上的硝烟与寒冷，一同吸入体内。
然后，化作无穷无尽的力量。
“拓跋郡主，你送我的金银财宝，我已经从波斯手中买了钢刀，到时候都会落在你们蛮兵头上。”
“至于你送我的另一个贺礼，我全部都埋在这西域的土地上。到时候，我大唐英灵，定让你们血债血偿！”
“死到临头，竟然还嘴犟，哈哈哈！”拓跋飞雪放声大笑，身子不住地颤抖。
“如今西凉北凉皆降，北庭全境尽属我大番国（注：蛮子不会自称蛮子，当然也不会称自己的王国为蛮国），你拿什么跟我斗？”
“是凭你自己，还是凭你这群老不死的白发兵？”
郭昕面色不改，平静如常。
淡淡道：
“即便只剩一兵一卒，我也要死守安西。你若有能耐，便放马过来吧。”
拓跋飞雪语气缓和，柔声道：
“郭将军，快要变天了！如今王朝气运，全在大番。”
“你只要不与我们为敌，我便能保你荣华富贵。”
“大唐皇帝已经将你们忘了，大唐百姓也将你们忘了，赶快投降吧！”
“你这般英雄，倘若就此战死，本郡主也为你可惜啊。”
“事已至此，何不归顺我大番，也好创立一番事业呢？”
郭昕目光一凛，顿时一股杀气从他身上涌出。
他慢慢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拓跋飞雪脸色一变，咯咯一笑。
声音却有些发颤。
“我曾听闻，中原有句古话，叫做好男不跟女斗。莫非，郭将军要杀了我不成？你当真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郭昕紧抿的双唇突然开合。
从牙齿中蹦出一个字：滚！
蛮兵竟然齐刷刷地发出一声惊呼，不约而同地开始后退。
拓跋飞雪强颜欢笑。
“好，郭将军叫我滚，我便滚！”
“只是，我会滚到焉耆、于阗、疏勒去，我斗不赢你，难道还斗不赢那些草包吗？”
“我倒要看看，你郭将军到底有几只手，几只脚，能够护安西周全！”
说罢，她就带着蛮兵，迅速退去。
郭昕叹了一口气，缓缓朝顾长安走来。
直到这时，他身后的将士们才赶到。
“哎呀，兄弟你竟然没死！”
率先开口的，是去而复返的王羽。
他向郭昕汇报战况之后，郭昕犹豫再三，还是赶来了。
因为郭昕知道这是拓跋飞雪的诱敌之计。
一旦唐军主力出城，他们便会抽出兵力去乘虚而入，夺下城池。
到时候，唐军无路可退，无家可归，便不攻自破了。
饶是如此，在顾长安牵制住了蛮兵主力的情况下。
他们还是分兵去侵扰了焉耆、于阗、疏勒三地。
顾长安听到王羽的声音，不禁摇头苦笑。
他感觉脑瓜子里嗡嗡的，像是在煮着一锅肉。
夜里拼杀，他倒没怎么在意。
可是白天，当他看到眼前的一幕幕，不禁心惊肉跳。
到处都是尸体、血、断肢、碎肉、破损残缺的兵器，这些和雪冻在了一起，导致整个战场就像是一个恐怖的大琥珀。
受伤的士兵，虽然大都隐忍不叫唤。
但个个都像血葫芦，仿佛正在地狱中遭受着酷刑。
而顾长安自己，鲜血已经把白色的盔甲染成暗红色。
碎肉和血冻在一起，形成了一层厚厚的冰膜。
刀已经卷得不像话，刀身上到处都是缺口。
而缺口上，还残留着蛮兵的碎肉……
顾长安疲惫地坐在雪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根本就不想说话。
众将士默然，都站在旁边看着他。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长安才挣扎着站起来。
他向郭昕躬身行礼，问道：
“郭将军，我这投名状纳的怎么样？我勇不勇？没给大唐丢脸吧？”
郭昕微微一笑，朗声说道：
“顾长安，你今日之勇，已足够写入史册，大唐以你为傲！你的投名状，我收下了。”
郭昕的话语间充满了赞赏和肯定，他拍了拍顾长安的肩膀，继续说道：
“今日之战，以少胜多，大获全胜，你立了首功。威武！”
众将士齐声呐喊，士气高昂。
“威武！”
“威武！”
“威武！”
……
呐喊声回荡在战场，寒风将其吹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顾长安听后，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战场上，最令人骄傲的，引以为豪的，莫过于奋勇杀敌后，能够得到尊重和认可。
威武二字，是诠释这种尊重和认可的最好词汇。
“说吧，你想要在安西军要何职位？”郭昕看着他，亲切地问道。
顾长安想了想。
“郭将军，请问安西军最低的职位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