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谙再没了往日的玩世不恭,他的双唇紧闭,白瓷一般好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御少暄捻起丝帕,轻轻往空中一扬,容谙眼神一凛,起身稳稳抓住。
御少暄不紧不慢地喝了口酒,容谙收好丝帕,终于又缓缓勾起唇角。
“御少爷费尽心思调查我,就是为了证明我心仪赵家三小姐?御少爷真是想多了,谁人不知道我小淮王风流成性,对于美人,我向来是见一个爱一个。”
“是吗?”御少暄搁下酒杯,缓缓抬头,“小淮王可知道,赵宰相在为三小姐寻觅夫婿?”
容谙的手震了一下,扇子掉落在地。
“三小姐只有一个要求,她想回淮州。”
容谙低垂着眼帘,声音清润:“淮州……是啊,那是她小时候和母亲一起生活的地方,恐怕在她的心里,宁愿从来没有离开过淮州吧。”
御少暄站起身,悠悠启唇:“我只是来知会小淮王一声,应该怎么做,还请小淮王自己定夺,我妻子怀有身孕,我要早些回去照料,饭钱已经结了,燕月楼的惊春酒天下闻名,小淮王若中意,不如多饮几杯。”
说完,御少暄俯身捡起容谙的扇子,放在桌上,然后大步往前走去。
容谙打开扇子,轻轻摇晃,眼神变得深沉。
凛州,客栈。
赵玄羽和擒云碰了一下酒碗,豪饮了一口,叹了一声。
“真是好酒!”
擒云抿了一口,赵玄羽看着他,说:“父亲在信件中跟我提过与御少爷结盟一事,不过我只负责守关打仗,保一方安宁,更高深复杂的事,父亲也不让我插手,我也管不着,你说,你们是御少爷的人?”
擒云点了点头,神色认真:“我叫擒云,这位是招摇姑娘,我们并不是夫妻。”
“那你们要找的陈山……”
“他是当年杀害招摇姑娘未婚夫的刺客,我们想要找他查出幕后主使,看来,有人先我们一步。”
赵玄羽眉头微皱,陷入了沉思,擒云道:“赵将军,有些事,在下现在不便说明。”
赵玄羽摆了摆手:“这些我倒不关心,我只要边塞平安就好,对了,我长姐她过得好吗?”
擒云点了点头:“少奶奶过得很好,她和少爷虽然偶有争吵,但在少爷心里,少奶奶很重要,而且,少奶奶有喜了。”
赵玄羽眼眸一亮:“真的?我要当舅舅了!边塞遥远,信件寄得很慢,若不是你告诉我,我怕是得等孩子出生才知道吧。”
赵玄羽笑了起来,擒云看着他:“我以为,你与少奶奶的关系并不好。”
赵玄羽摆了摆手:“那些都是坊间传闻,说长姐蛮横跋扈,其实小的时候,我因为娘亲不受宠经常被人欺负,都是长姐帮我出头,她也爱和我玩骑马打仗的游戏,只不过我离家早,和她也渐渐疏远了。”
“原来如此,少奶奶真是性情中人啊……”擒云若有所思。
“对了,还有一事,我与招摇姑娘来凛州,还请赵将军不要告诉赵宰相。”
赵玄羽愣了愣,爽快答应:“好,我不关心你们那些权谋手段,不过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擒云抱拳:“多谢赵将军赏识。”
“叫什么赵将军叫我玄羽吧。”赵玄羽又和他碰了一下酒碗,“诶,你怎么不喝啊?”
擒云愣了一下,然后仰头将烈酒一饮而尽,酒下肚的瞬间,他满脸通红,扑通一声栽倒在桌子上。
赵玄羽和招摇大眼瞪小眼。
“擒云公子,你没事吧?!”
“他酒量这么差啊?!”
韶光阁,月亮挂在树梢上。
赵月玑闭着眼睛,坐在梳妆台前,春信拿着檀木梳,给她梳着头发,轻轻按摩。
御少暄走了进来,接过梳子,修长的手指梳理着青丝。
赵月玑露出享受的表情:“嗯,就是那里!舒服……”
“有这么舒服吗?”御少暄的声音响起,赵月玑猛地睁开眼,透过铜镜看到了御少暄俊朗的脸。
“你回来了?”
“嗯。”
赵月玑眨了眨眼睛:“你心情很好?”
“是啊。”
“为什么?”
御少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撩起她的长发,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然后微微抬眸,脸上露出了好看的,略带几分蛊惑的笑容。
赵月玑的面上发热,她不知道御少暄今天是怎么了,男人用檀木梳,认真而温柔地梳着她的齐腰长发。
而她轻轻抚摸隆起的小腹,铜镜映着云鬓花颜。
两人都没有说话,这一幕过于宁静祥和,以至于多年后的赵月玑,也时常回忆想念。
翌日,赵玄羽送擒云和招摇出城门,赵玄羽掏出一只小木马,递给擒云。
擒云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我自己刻的。”赵玄羽说,“我想送给未来的外甥或者是外甥女。”
擒云笑了:“原来如此,不过……我和招摇要隐瞒此行,这木马,恐怕只有你亲自拿给少奶奶了。”
赵玄羽一顿,然后潇洒地摆摆手:“这样啊,行,那我下次再刻一个拿给他,这个就送给你了。”
“好。”擒云痛快收下,“此行仓促,我下次再回礼。”
告别了赵玄羽,擒云扶招摇上马车,然后赶着车离开了。
山路颠簸,擒云撩开幕帘,关切道:“招摇姑娘,你坐稳了。”
招摇凝望着窗外出神,擒云眨了眨眼睛:“你怎么了?”
招摇叹了口气:“本以为这次可以查出谋害前太子和霍家的元凶,没想到,还是一场空。”
擒云愣了愣,道:“也不算是一场空,至少我们知道,当年的幕后黑手还在企图掩盖真相,总有一天,他会藏不住狐狸尾巴。”
招摇目光深沉,长叹一口气:“但愿如此。”
正午,韶光阁的水榭里,摆起了蟹宴。
五位姨娘坐在桌边,二姨娘率先举杯,道:“秋高气爽,五少奶奶如此有心,准备全蟹宴盛情款待,又是在这清新宜人的庭院中,吃蟹赏桂,实在风雅。”
三姨娘冷笑一声,同自己的丫鬟低声说:“一个医女而已,还咬文嚼字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