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姜瑶对姜明泽足够的了解，又或者姜明泽能控制住不让他那紧皱的眉头因姜瑶的话而舒缓了起来，姜瑶可能会信了他的话。
但姜瑶知道姜明泽此刻看似暴怒，实质是极为认同她此刻的选择的。
因为她此刻的做法是最符合姜府利益、也是姜府此刻困境的最优解。
虽然祖父疼爱她，但他的疼爱从来都是在不伤害姜府利益的前提下的疼爱。
以家族利益为核心的他，永远都没法像陆家那般纯粹、无条件地爱护她。
想起上辈子姜家最终满门被斩的惨状，姜瑶不由地在心中叹息了一声，才缓缓地继续说道：
“孙女自知作为姜府的嫡女、陆府的嫡外孙女，站在我身后、维护与支持我的是姜府与陆府。
“我嫁给谁，就代表谁同时与姜、陆两家产生着姻亲的连接。
“孙女自认能力浅薄，没有如此大的能耐与野心去搅动朝廷，只想安稳度过下半生。”
听着姜瑶这冷静的解释，姜明泽不由得对姜瑶这个孙女的才华再次高看了一分。
她竟然如此简明扼要地就把问题的关键给说了出来，
更重要的是，她并没有如寻常女子那般拘泥于世俗约束、甚至于情爱的表象当中，
而是客观理智地分析了当前的局势，找到最有利于自己的位置。
姜明泽再次叹息了一声，可惜姜瑶不是男儿，若是男儿，他们姜陆两家何愁陷入如此困境。
不过，若姜瑶是男儿，估计此刻就会如他那过分出色的大儿子和儿媳妇那般，被视为皇家的眼中钉，最终‘销声匿迹’，连尸骨都找不到。
也正如此，他才会在儿子失踪后，让姜瑶寄居在二房，试图让世人随着大儿子夫妇失踪而淡忘了姜瑶。
这也是为何他这几年明知姜瑶被崔氏恶意囚禁与欺压，却依然选择视若无睹的缘故。
但现在这平静的‘隐居’已经被打破了，姜瑶已经被帝都的皇室所看见，再也藏不住了。
今日是四皇子，明日可能就会是二皇子、三皇子，层出不穷。
哪怕姜瑶随便嫁了个普通人，那人也会成为皇室拿捏两家的软肋。
与其多一个软肋被皇室拿捏，还不如姜瑶干脆就不嫁人了，只要她不嫁人，姜陆两家就不会因为姜瑶而陷入被动。
所以，姜瑶不嫁人是对此刻状况的最优解决方案。
姜明泽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就怕他们不会让你独善其身。”
这点姜瑶也已经想好了：“既然今日林医师已经把我的寒症说了出来，
“那就不妨往严重一点的说，就把我得了寒症，此后终生无法怀孕这事给传出去。
“哪怕是皇室，也无法强求一名名声被毁又无法怀孕的女子选择不嫁人吧。”
姜瑶这话说得平淡得像是闲聊家常一般，但这可是关乎到她一辈子幸福的事情。
若真按姜瑶这话传出去后，姜瑶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他这孙女也是个狠的，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险招，说不定真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
无论姜瑶嫁给哪一个皇子，对于他们姜家来说，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毕竟姜瑶可不是姜蓉，姜蓉的背后是崔氏，崔氏的背后是皇室，因此姜家早早就给姜蓉订下了与赵祈安的婚约。
一方面是给予与皇帝不和的贤王助力，让他牵制皇帝，让皇帝不得不继续依赖他们这些世家。
另一方面是阻止崔氏引导姜家进一步与皇室结合，让皇室以联婚的方式不断蚕食掉他们姜家的势力。
显然二房此刻深陷皇权的诱惑当中，主动放弃了姜家与贤王联合制衡皇权的谋划。
不过，即使现在姜蓉拼了命要选择四皇子，姜家依然可以根据赵氏内部斗争的状况选择支持还是不支持，大不了是与姜蓉撇清关系。
但姜瑶则不行，姜瑶的背后是陆家，陆家是武将，拥有大赵境内一半的军权，还拥有两支不受皇权控制的神秘私军。
姜家只有与陆家在同一个阵线上，才能制衡皇权，与皇权斗争的成功率也是最大的。
也就是说，其实姜明泽并不在意姜瑶选哪个皇子，只在意她是否选择皇家。
哪怕姜瑶嫁的是个废柴皇子，他们姜陆两家哪怕是伤筋动骨，以姜陆两家此刻的能力，也是有办法把他拱上皇位的。
所以姜瑶的选择，几乎就等同于姜陆两家的选择。
若选择了皇室，那么他们姜陆两家就必然会卷入皇权争夺的纷争当中，中间免不了会有一些损失。
但好处也显而易见，就是势力平衡彻底被打破，姜陆两家彻底瓜分了皇权。
若不选择皇室，那么大赵依然是势力平衡的状态。
他们姜陆两家保存实力，冷眼旁观赵家人的自相残杀，等待他们选出继承者后，依然是姜陆两家分别统治文臣武将。
对于姜陆两家来说，并不是权力越多就越好的，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他们两家要的是世家的源远流长，繁荣昌盛，自然是不参与皇权争夺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这也是两家的祖训。
姜陆两家就是依靠这样的权力制衡，牢牢把握住文臣武将的控制权，在大赵鼎盛几百年。
只是这个选择必然就会苦了姜瑶，姜明泽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阵愧疚之情。
但姜明泽最后还是暗暗叹息了一声，点头同意了：
“这法子可以试试，我明日安排人把你寒症的消息透露出去，但一旦传开了，这事就没法回头了，你确定？”
姜瑶点了点头，语气肯定道：“确定！”
她才不要再走上辈子的老路呢，这皇后的位置谁喜欢就谁拿去吧。
不过，谁做皇后都可以，就是姜蓉不可以，谁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作死。
既然已经与她不死不休了，那就别怪她拦了她想登上后位的美梦。
想到这，姜瑶才若有所指地提醒道：
“谣言这事不急，哪怕我们不说，估计外面已经谣言满天飞了，
“我们也不过是借势把这传言做实做大而已。”
姜明泽本就是聪明人，马上就听明白了姜瑶的暗示，忍不住眉头紧皱了起来，疑惑地问道：
“你的意思是姜蓉或者崔氏会主动把这事外传？但不至于吧？
“这事若传出去，姜家名声受损，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
姜瑶摇了摇头：“这事可不能这么看，就怕有人就是眼力浅的，根本连姜家的名声都想不到。
“祖父，要不我们来打赌一下，我赌他们必定会加盐加醋把落水的事件大肆宣传，
“把我塑造得有多坏就有多坏，来挽回她们母女的名声。”
姜明泽顿时惊愕了一下：
“但当时不是有很多贵夫人都在么？他们传这些谣言也改变不了事实。”
“所以我们来打赌呀。”
姜瑶笑得眼眸弯弯，笃定地继续说道：
“若我赢了，祖父就让我到书院旁听，另外藏书阁的书都给我看。”
姜明泽眉头皱了皱，没想到姜瑶竟然提了这样的要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