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笼罩，寂静无声。
偌大的落地窗前，男人静静地伫立着，四周漆黑如墨。
他习惯了黑暗，所以可以在黑暗中行走自如，但许幸舒不行。
她把灯打开，看着眼前的秦宴。
“你今天回来之后就是这样一言不发的样子，是对我不满呢，还是后悔没有追上去安慰你的心上人？”
男人淡漠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然后缓慢地走前，一步一步落在安静的环境中，脚步声又是如此明显。
她心底闪过一丝退后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挺直了背脊看着他。
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不过是给对方一个教训罢了。
男人一步步逼近，忽然伸手掐住了她的下颌，她动弹不得。
只见他神色寡淡地道：“是不是对你亏欠和优待的日子给了你错觉，觉得你可以试图干涉我的生活，和我周围的人。”
她迎着他的目光。
“那我现在就是做了，你还要拿我怎么样？”
他说：“在我眼皮子底下敢惹怒我的人，结局向来不是很好。”
许幸舒艰难扯唇笑着，声音干哑：“你可以把那一巴掌打回来，就当是替她报仇了。”
“我从来不打女人。”他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视线垂落下去，“这种事情不要再发生第二次。我们的事情，与她无关。你可能不知道，我在最恨她的时候，都没有动手打过她。”
听到这里，许幸舒笑得越来越失控，眼泪都溢了出来，他松开手，皱着眉看着她，只见女人大笑了几声之后脸上才逐渐出现一丝悲哀的神情。
他凉凉掀唇：“看来你还是没办法接受我的过去，没办法接受我提出的条件，既然如此，我们的婚约也没什么必要了。”
她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取消婚约四个字，听清楚了吗？”
她感到一阵阵寒意升腾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平静冷漠的男人，她觉得自己就快要被他逼疯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永远是这个样子，到现在说出取消婚约这种事情也是一脸平静，你难道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吗？没有一点的舍不得吗？在你心里我是什么，也是你随时可以舍弃的东西吗？！你在意什么，你到底在意什么，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她脱力地慢慢沿着墙壁跪坐下来，情绪崩溃不已。
泪流不止。
“我对你不好吗，还是我不够好，为什么最后你还是不要我，曾经说过的话都不做数了吗？”
他叹息一声，“从一开始，是你说什么都不要，只要得到秦太太该有的东西就可以了。可是现在，你自己看看你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知道我们是联姻，可是怎么样也是夫妻，我忍受不了你心里还有别的人这也有错吗？！”
“我之前也以为你没有错。”
他忽然说。
她愣了愣。
他说：“直到今天，我才觉得是我错了。”
她还是不明白，不过男人也不打算多说，只最后绅士一次将她扶了起来，又将她的衣服褶皱捋平，温柔地拂去她的眼泪。
“明天我会通知婚约取消的事情，所有后果我来承担，也会给你补偿。”他在她耳边如情人般呢喃，“到此为止吧。”
……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别墅里走出来的，漫无目的走了好一会儿，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雨。
脸上交杂着雨水和眼泪，她已经快要分不清了，路边的行人带伞行走，没有带伞的便在公交站台，便利店前躲雨。
只有她，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自顾自地走着。
身后传来刺耳的鸣笛声，她转身看去，被一阵汽车的闪光灯刺激眼睛。
下一秒，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扯了过去，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许幸舒惊魂未定地抬头，撞入一双焦急又怒意的深邃眼眸。
秦时被雨沾湿了发丝，在雨幕之中为她挡下一片阴影。
她听见他大声地对她吼，“你疯了吗，大半夜跟个鬼一样在马路上，连路都不看，明天出事上新闻你就高兴了是不是？！”
她麻木地站在原地，眼睛还有点红肿，无神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是你啊，你怎么在这……”
秦时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拉着她往旁边走，将她塞进车里。
“你不是很能耐吗，最要面子吗，那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
“我……”
“行了行了，我现在也不想听你说话，你要回家还是住酒店？住酒店的话我随便找个地就停车了。”
“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那就随便找个地方吧。”
秦时沉默片刻，才说：“你到底怎么了？离家出走？怎么像被赶了出来一样狼狈。”
她苦涩一笑：“是啊，被赶了出来。”
和被赶也没什么区别。
他问：“你可是许大小姐，又是马上要和我哥结婚的人，谁敢这么对你？”
她脸上苦涩的笑容慢慢褪去，变得有些冷漠，“结不成了，他要和我退婚。”
“啊？”
“因为那个女人，他要取消和我的婚约。”
她的目光不再涣散，反而牢牢地看向秦时，“都是因为雾禾禾，全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她和你哥藕断丝连，我根本不会变成这样。”
秦时飞快地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禾禾现在都怀二胎了，哪来的功夫和我哥藕断丝连，你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
“误会？呵，我敢保证，他和我退婚绝对就是因为她。”
“不可能！”秦时斩钉截铁地道，“他们早就没有联系了，而且禾禾也不是那种人，你别到时候出去乱说，要是这话让陆演听见了，他又得心里添堵。”
“你现在也站在她那边是吗？”她冷冰冰地质问。
秦时被她这么一问倒是愣住，“我这是为了你好。不然到头来你得罪的不止一个人。”
“我该感谢你替我着想了？”
看着她讽刺的双眼，秦时也心里一阵郁闷。
“你不用这么阴阳怪气，我就是提醒你一句，你嫌我多说了让你不痛快那我闭嘴就是……反正你一向如此，既然以前不想和我过多接触，现在想来也是，我把你送去酒店我就走，你自己好好休息。”
许幸舒听完这些话抿了抿唇，不可抑制地在心底涌上一阵酸楚。
过去，她和他也不是这样的。
现在却变成这个样子。
可是她就是不能接受所有人都站在那个女人的身边为她说话，秦时，秦时以前从来都是她的，凭什么现在也站在对立面了？
她咬着唇忍着泪问，“之前我就怀疑过你对雾禾禾有别的心思吗，你现在还敢说吗，你这么替她说话就真的只是因为什么单纯的原因吗，你敢对着我发誓吗？！”
秦时怒道：“我他妈对谁发誓也不会对你发誓！”
他凭什么对她发誓？她算什么东西？当年他为她付出一片真心，她又是怎么对他的？
别说现在是喜欢雾禾禾了，就算喜欢上她向来瞧不上的那些嫩模明星，她也没有资格做任何的评价。
“秦时！”许幸舒哭着说，“你还是在乎我的对不对，我能感觉得到，但你为什么总是一副敌对的样子？”
“为什么，你说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做不成恋人了，就一定要变成这样啊？”
秦时被气得冷笑：“你自己听听你这话说的不心虚吗？你看不上我，我认，但你当初就不要给我希望，我现在这样不敢再相信女人全他妈是因为你的缘故，我还得对你多仁慈你才满意？像以前那样卑躬屈膝讨好你哄着你，无条件以你为先吗？你做梦！”
转眼之间汽车已经停在了酒店门口，秦时把车门锁打开了，冷冷地让她下车。
许幸舒把眼泪擦干，眼里氤氲着复杂不甘的情绪，最终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
最近的天气温度一点点地上升了，就算在夜晚也只是加个薄外套就足够。
风微微地吹着，陆演下了车之后安静地点燃一根烟，指尖有细微明灭的星火。
朦胧的烟雾中脸色看不真切。
手机铃声响了，他划了接听键，“怎么样了。”
那边的周助理说：“东西都收拾好了，我马上陪太太下楼。”
“嗯。”
雾禾禾远远地就看到车子停着的地方，他倚靠着车身，一根烟吸完了便低头敛眉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和周助理走了过去，周助理去开车，她看了陆演一眼，淡淡地收回视线，坐上了后座。
她一直忽视着空气中的低气压，一直盯着窗外，尽管窗外除了飞速掠过的树木以外只剩雨点，她也看得乐此不疲。
男人率先打破沉默，问：“你脸上怎么回事。”
她已经用头发挡着了，没想到他还是看见，下一秒便被他捏着下巴转过头来，看见她脸上依稀可见的红痕，他伸手摸了摸，眯起狭长的眼眸。
“这下手可不轻，说说看，是谁打的你？”
她把他的手甩开，捂着半边脸，面无表情地说：“不重要了。”
他冷笑，“看你这个样子也不像是会还手的样子，好歹也是当了陆太太那么多年的人了，怎么还和以前一样任人拿捏。”
她抿抿唇没说话。
他继续盯着她的脸，说：“你为什么不敢还手？难不成是心虚？”
雾禾禾还没回答，他又看了眼正在开车的周助理，“今天她都见了谁，为什么起了争执？”
周助理不敢说话，红绿灯路口停下的时候，才转过头深深地看了眼雾禾禾，似乎带点求救的信号。
雾禾禾叹了口气，说：“舒悦和秦安安她们两个因为交通事故有了点矛盾，我刚好过去了。”
“所以是秦安安打得你？她是娇蛮了点，但也不像敢对你动手的人。”
她说：“不是她。”
但也没说是谁。
陆演抬起眼眸，淡漠的声线不轻不重地响起：“秦安安在的话……那你也见到秦宴了。”
他盯着她的脸色，虽然平静如水，但是依旧能够捕捉到那一丝的微妙。
也就是这一丝微妙的迟疑，令陆演呼吸有些不舒畅起来。
“雾禾禾，你还真够可以啊，我因为你和他那些破事被整得焦头烂额，你不避嫌也就算了，还打算和他纠缠上了，是不是下一次就要到我眼皮子底下依依惜别了？”
她看着他说：“我和他什么都没有。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
他反应很大地说：“我最讨厌看到你这幅无辜的样子！你不要在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她被他吼得脑子空白，转过头去看着窗外，不想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
“你要是不想就和我过了就干脆点离婚吧，整天这样吵闹也挺影响心情的，我也不想整天看你脸色。”她淡淡地道。
陆演眼神由冰冷变得阴鸷起来：“动不动提离婚，你除了会拿离婚威胁人还会什么？亏我还怕你受不了网上的舆论，费尽心思找人托关系你和他那些照片视频压下去，结果现在看来真没必要，反正也在你这里讨不了一点好。”
听到这句话，雾禾禾的视线才转移到男人脸上，她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陆演口中的那些照片视频都是什么。
应该就是许幸舒给她看的那些。
可是她也没什么印象，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流传出去。
见她唇色苍白，陆演才冷冷地看着她说：“怎么不说话，被我戳中心事了？”
她嗓音干涩地道：“你是怕我受不了网上的舆论？是怕丢了你的脸吧。”
“难道你觉得这是很光彩的事情？”
“……”她有些疲倦心累，“行，如果你是因为处理这些事情才心情不好对着我发脾气的话，我罪有应得，我认了行吗。”
“我对你发脾气……呵，你但凡对我解释点什么，或者说点好话，我们都不至于这样，你很恨我吧，恨我拖着不跟你离婚，答应好的生下孩子就离婚现在也反悔了，你肯定恨我，恨我阻断你去找别的人复合，但我偏偏不会如你的意，我就是要把你一直绑在我的身边，谁让当初是你自己非要接近我的！”
她也崩溃地朝他大吼：“我就是后悔！如果早知道今天会这样，嫁给谁也不会嫁给你！我也不想替你生孩子，一点也不！”
“你再说一次？！”陆演被气得青筋暴起。
她厌烦地破罐子破摔：“我说我后悔，很后悔，我就应该嫁给他，我不该中途缠上你，现在我的报应来了，后悔都来不及了，如果能重来我一定好好和他在一起，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错！”
反正两人都已经撕破颜面到这种程度了，他也不止一次对她说那些狠话了，那她现在还有什么所谓，只要对他和对这段婚姻不再抱希望了，那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紧握拳头，被这对狗男女气得青筋暴起，痛恨着抬眸看她，厉声咆哮：“滚！”
他沉重地喘不过气，让周助理立马停车，周助理无奈踩下刹车，握着方向盘，回头看向气头上的他，不得不提醒他冷静一会儿，“陆总……”
此时的陆演正死死地盯着女人看，嗓音透露着厌恶和阴戾：
“滚，立马下车给我滚……要我重复第二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