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又过了一个星期，在医院的这些日子里，陆演没有再来过，转眼间秦、许两家的喜事也将近，网上最近讨论得很热闹。
雾禾禾随便一翻都能看到上千条评论的讨论楼层，有的在讨论这场世纪婚礼的豪华程度，有的在讨论许幸舒微博里暗戳戳秀的恩爱，有的人还问为什么这两人最后能走到一起，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当然，其中也不乏听到某些小道消息，开始新开讨论楼的人。
【真的没有人知道男主和w某那些陈年旧瓜吗？有没有知道的一起来讨论一下。】
底下全是cy和求楼主细说，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条评论是有关的，也全部都被点了高赞。
【留学的时候好像吃过他们的瓜，说是上演一出三角恋大戏之后我们男主被彻底伤透了心。】
【我听到的版本是男主先翻脸后女方才伤心走人的。】
【同意楼上看法，别问，问就是亲眼见过。】
……
雾禾禾皱着眉头刷着这些讨论，但是很快就显示内容不存在了。
她退出重进的时候，这些帖子全都已经显示违规被删除。
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把软件退出了，然后点开陆演的头像，他已经三天都没有给她发过消息了。
她敲了一行字，但是最后又一个个地把它们删掉。最近和他的相处模式都太奇怪了。
她干脆给他打去了一个电话。
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她又打给了周助理，问是不是在忙。
周助理说是。
她说：“那今晚可以准时下班吗？”
周助理说：“应该可以。”
“好，那你跟他说一声在公司等我吧，我去找他。”
说完她就打算挂断了。既然他不找她，那就只能她先主动了。
“等等——”周助理连忙在电话里喊住她，“您不用过来了，陆总今天有约。”
雾禾禾默了几秒，说：“那他行程安排什么时候是有空的？”
“嗯，最近都有应酬，陆总吩咐过了谁见他都要预约……您耐心等待，一有空陆总会去看您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
雾禾禾笑了一声，“你确定他不是在故意躲着我？”
“……不会的。”
“那就是不想看见我。这么多年了，你们陆总还是只会冷处理这一招？”
“太太……”周助理觉得背后冷汗直流。
“行了，我没有别的事，打扰了。”
电话挂断之后，周助理如释重负地收起手机看着面前坐着的男人，“陆总。您今天真的不去医院看看吗？”
陆演停下了手中的钢笔，说：“今晚有事。”
刚才的对话内容，作为第三方的陆演其实听得一清二楚，但他什么态度也没有表明。
周助理跟着他一起共事这么多年，但也属实是看不懂他了。
下班以后，陆演独自一人开车回到了陆家老宅。
虽然他这段时间避着她不见是个事实，但是今天的确有其他重要的事也是事实。
而且想起那天的对话，陆演心里就不免地冷了下来。他都已经可以毫不介意过去的事情了，只要她可以做到坦诚相待。
可是她还是这样，永远对他保留设防，内心深处永远有一块地方是他走不进去的。
自从结婚了陆演就很少回这边，基本也是一个月回来一次。
陆母心疼儿子，也担心父子之间再起冲突，一进门就不断嘱咐着他待会要收敛脾气，千万不要再跟父亲吵架。
“知道了，妈，你先坐会儿吧，我先上去书房找他。”
“阿演，你父亲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今天找你回来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有什么过分的地方你暂且忍忍，不要跟他吵。”
“好，您别担心了。”他淡淡地留下这句话，然后便上了楼梯。
一进书房，又是一个东西扔了过来。
他眼睛都没眨，也没喊对方，只等着对方先开口说话。
陆纪庭拍了拍桌子，冷冷站起。
“我上次跟你说的话还不够明白吗。这婚，你不离也得离。”
陆演眸色晦暗，“你无论说多少次，我的答案都不会改变。”
……
天空明净深邃，一片晴朗。
陆念念幼儿园放学，被接来和雾禾禾一起吃饭。
念念看着她的肚子，问：“妈妈，小宝宝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和我玩？”
“还要五六个月呢，没这么快。”雾禾禾笑着说。
“五六个月是多久？”小女孩懵懂地问。
“嗯……等你下学期开学的时候。”
“那妈妈也要在医院里住到我开学的时候吗？妈妈我在家里好想你，你不在家，爸爸也不在家，我看见灯一关我就有点害怕。”
听着女儿稚嫩的声音，雾禾禾心里有些难过，“爸爸没有回家吗？”
陆念念摇了摇头，“他很少回来，没有办法呀，周叔叔说爸爸很忙的。还说没有人照顾我，要把我送去爷爷奶奶家。”
雾禾禾想起自己也的确是提起过这件事，便问：“那念念想去吗？”
她疯狂摇头，“可以不去吗？”
“当然可以了。妈妈已经马上可以出院了，到时候可以回家陪着念念。”
她开心极了，“好！”
不过这种兴奋还没有持续几天，希望就破灭了。再次来到医院的时候，陆念念委屈地落泪，抱着雾禾禾不撒手。
“宝贝，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吗？”雾禾禾诧异地帮她擦着眼泪。
小小的女孩红着眼睛抽噎着问，“妈妈不是说我可以不去吗，为什么保姆阿姨都帮我把东西收拾好了。”
雾禾禾也是一头雾水，但还是拍着她的背安慰。
“没事啊，我现在打电话跟你阿姨说。”
保姆很快回了电话，支支吾吾的，话语上下就是表达着陆念念必须被接去那边，这是陆演亲自吩咐的事情。
雾禾禾这下是彻底愣住了。
而且他总是这样。
做任何事情，从来都不用问过她的意见，甚至连告知都不曾有。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了，连家里的佣人都知道了她才被姗姗来迟地通知结果，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念念还抱着手里的娃娃，不安地等着她的答案。
雾禾禾只得先冷静地跟她说等爸爸回来再看，如果她不想去的话，一定不会勉强她的。
她也听话地点了点头。
但是心里又有些陈旧的阴影，不想因为她的事情又把爸爸妈妈惹得不高兴，便小心地拉了拉雾禾禾的手指，抬头说：“也不是不想去，爷爷奶奶可能是想念念了……但是你们要记得过几天就来接我……”
等到晚上，陆演今天依旧没有来医院。
雾禾禾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自己一个人去公司找他。
周特助收到了前台来的电话，二话不说就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进了办公室以后，刚准备说话，陆演的手机便就响了起来，两人都往手机屏幕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着雾禾禾的电话。
陆演看了会儿，没有接也没有挂断，就静静地盯着懒了一会儿，等着它自动挂断。
周助理看着这一幕，适时开口道：“太太已经在一楼等着了，您不见她吗？”
陆演的眉心跳了跳。
“有急事吗？”
周助理说：“应该是为了念念小姐的事情。”
“那就不见。”他的声音淡淡凉凉的。
收到了陆演的指示，周助理却有些犹豫。
“您这次再不见她，她也还是会继续等着的，您看看——”
陆演说：“她爱等就让她等着吧。”
周助理不得不提醒他，说：“太太怀着孕，我怕她倔强起来身体吃不消。”
陆演嗓音依旧冷冷的，“她自己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还要人时时替她着想吗？你下去告诉她，让她回医院好好养胎，念念的事情不要再操心了，我自有打算。”
“……是。”周助理低头走了。
然后心底十分不情愿地下楼去见了雾禾禾。
她正在休息室安静地坐着，等着答复。
看到周助理进来的时候，她第一句话就是问，“我都已经到楼下了，他都不愿意下来见我吗？”
“……太太，陆总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事来的，他让您回医院好好休息，不要这么操心。”
雾禾禾心底冷笑。如果女儿的事情她都可以不操心，那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操心的事情吗？
她吸了一口气，“你放心吧，我不是来找他闹的，就想问问清楚也不行吗？”
“陆总会抽空去找您的。”
“来见我都已经到了这种抽空的程度了？就算是抽空，现在下楼的一点时间也都没有吗？我想和他说句话有这么难吗？”
雾禾禾的一连串话让周助理莫名的冷汗直流，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好。
谁都有难处。
雾禾禾也不想为难周助理了，说：“你先去工作吧，我待会儿会自己走。他今晚什么时候下班？”
周助理嘴很严：“说不准。”
夜晚天气总是冷嗖嗖的，雾禾禾就在停车场找了位置蹲守着。
其实逛了一圈之后，她早就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车牌，这辆黑色的车子停在这里，如果不是还怀着孕的话，她一定恨不得上去踹两脚。
她一直等到晚上八点，都快要放弃走人了，才终于看到那辆车慢慢驶开来。
陆演坐在车内，最近的事情令他几乎焦头烂额，这时司机忽然皱着眉回过头来对他说，“陆先生，那个好像是太太。”
男人的眼眸在一瞬间睁开，冷冷的情绪在其中蔓延开来。
她在那里等着，不过没有挡住去路。
陆演沉默片刻，吩咐说：“不用管她，开车走吧。”
“啊？”司机愣了一下，然后说：“……是。”
车子距离雾禾禾越来越近，雾禾禾以为它会停下来，但是……似乎并没有这个迹象。
即将要擦肩而过了。
雾禾禾攥紧拳头，走了几步站到前面，车前的灯照亮她的身影。
司机猛然刹车。
这会儿是直接把车停了下来，雾禾禾走了过去，敲了敲车窗。
车门锁开了。
她二话不说上了车，将车门关好，直视着眼前男人的双眼。
“你什么意思？”
“你想干什么？”
两个人异口同声。
忽略掉心底那些疼痛，雾禾禾气得仍然几乎哽咽。
“你这些日子不想见我也就算了，我也不想去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忽冷忽热了……但是女儿的事情，我不能坐视不理。”
他说：“念念的事情我有打算，你先不要管这件事。”
她摇头，“可是念念她并不想被接去那边啊。你问过她的意见了吗？”
男人舌尖顶了顶侧脸，片刻，听到自己的声音忽远忽近地响起。
“她还小，多和那边亲近也是好的。况且现在你这个身体情况也不适合照顾她。”
多么无力的解释，雾禾禾苦涩一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现在这时候非要把女儿送给你爸妈那边去养，如果是暑假短暂地住一段时间也就算了，但是听说连幼儿园都准备换了，很明显就不是短期的计划。”
他深吸了一口气，“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一定会尽快让孩子回到我们的身边。”
雾禾禾忍着眼泪说：“你的话还有一点的可信度吗？！”
他眼眸漆黑，看着她。
雾禾禾说：“你之前找我和好的时候说过了多少次这种相信你的话，结果呢，到头来不还是什么都没有变？！你尊重过我吗？工作的事情，你没有问过我，女儿的事情，你连通知都没有给我，你想见我了就说几句好话哄一哄，不高兴了就把我晾在一边，我想见你还得求着你一样……”
这些话语说出来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心，她还在哽咽地继续说道：“我至今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是不是只有等到你真正腻了我的那一天，我才可以走？算我求你了，你要不想见我也好，不想回家也好，但我求你别把女儿从我身边带走，我是怀着孕身体不舒服，但我不至于养不好她，医生说我已经可以出院了，你为什么非要把女儿送走呢？”
“我说过了，我会尽快接她回来的。”
她苍白地扯唇笑了笑，“那是不是等我肚子里这个孩子生下来你也要送回陆家去啊？”
他拧眉看着她道：“不会。”
念念的事情是个意外，但是他会尽力处理好的。
车子离开快速公路慢慢开到医院，他将掌心握住她冰凉的手掌，“这几天收拾一下就回家里住吧，我会让人安排。”
“我求你了，不要把念念送走，我不想和她分开……到底要我怎么你才能可以答应我……你说，我能答应的我一定答应你……”
他闭了闭眼。
她说：“你不想看见我，我可以离你远远的，等你需要我的时候再出现在你面前。我一定不会像今天这样纠缠你……”
“你说够了没有？”他冷冷抬眸打断女人的喃喃自语，“最迟半年，等我处理好一切我一定把她接回来你听不懂吗，还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
她忍着眼泪：“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和念念分开！”
“非要我这么直白的告诉你吗，因为你一点用都没有，以前是，现在这个样子更加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怎么照顾女儿——我爸妈不再放心把孩子交给你抚养，他们想要把她接回去好好教育，这个理由可以吗？！”
听他说完这些话，她心里的酸楚便更加明显了。
“你……呵，是你爸妈这么想，还是根本连你也是这么想？”
他淡淡地开口说：“不要因为这个事情再来无理取闹，因为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雾禾禾看了他很久很久，最终车子在路边停下，她什么话也没有说，伸手开了车门，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他让她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很糟糕的人。
走在医院的走廊上，她慢慢地失了力气，顺着墙角蹲坐下来，失声痛哭。
她是他结婚证上的妻子，但是他真的有把她当做心里的妻子吗。
她不想再因为他流眼泪，可是却怎么也止不住。一旦安静下来，满脑子都是他的冷漠，他的不耐烦，他的那些讽刺的话，字字句句都戳着她的心。
然后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他也是这么对她的。
可是她还是相信了他会改变。
不止上过一次当了，可吃过每次的教训之后，转眼又忘掉，周而复始。
他说的对，她就是没用，以前是，现在也是。
她捂着脸流着眼泪，周围的人忙忙碌碌，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伤心的人，因为在医院里，这样的人太多了。
泪眼模糊之中，她感觉到身旁出现一个身影，逆着光的阴影笼罩着她，让她不得不抬头看向来人。
他沉默不语，眼眸深邃地望向她哭红的眼睛，伸手递给她一张手帕。
她看清了他的脸，怔愣片刻，呆呆地接过了这张手帕，柔软，干净，她接过了，却忘记擦自己的眼泪。
他今天没有像往常一般穿的正式，而是穿着休闲服，一看就价值不菲，手上搭着棕色大衣，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单手插兜，身材高挑。
男人的视线慢慢落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眼底晦暗不明，温凉地道：“哭成这样对孕妇应该不太好。”
她垂下眼帘。
她总是这样不敢看他——但他也不想追问，留下这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秦宴……”
她忽然小声喊了他的名字。
男人脚步一顿，缓慢地转头看着她。
她从未曾抬头过。
那一声他的名字，就像是他的幻觉一样。
可能是听错了吧。他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