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雾禾禾最终还是问了他这个问题,并且是看着他的眼睛问的,不想要错过他眸中的任何一种情绪。
他把书翻了几页也重新放下了。
“没事,男人不就是这样,能动手的解决一般都动手了,过去就好了。”
听了这话,雾禾禾挑眉,“哦,所以是谁跟你动手了?”
“说了你也不认识。”陆演并不想提起,只是随便地搪塞过去。
雾禾禾哪里还看不出来。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继续追问了,她看着一旁的医药箱,说:“要不我先帮你消消毒?”
“不用。”拒绝之后,再也没有别的话。
“……”雾禾禾又问,“那你今天中午是留在这里吃饭吗?”
他忽然抬眸定定地看着她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他一直陪她在这里待到下午,今天下午异常的沉默,沉默到空气中到处充满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就连吃饭的时候也一声不吭。平时里还会对她说这个吃多点那个吃少点,今天他一眼也没有瞧过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雾禾禾尝试着主动和他说话,他不是淡淡回个嗯就是简短敷衍一下,她这时候还没想太多,毕竟每个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当他今天是有心事暂时自闭了一下。
但是后面发现其实不是这样。
他下午的时候就走了,并且晚上没有再回来过。
甚至后面好几天都没有再来过。
只有偶尔周助理送些东西进来,雾禾禾问他,你们陆总是最近很忙吗。
周助理说没有,陆总甚至两天没有来过公司了,并且他也感觉很奇怪陆演这几天居然也不往医院跑,但他最后究竟还是什么都没说。
周助理走后,医生进来做了个检查,告诉她现在胎儿情况慢慢稳定下来,马上就可以回家休养了。但还是要注意很多的事项,有不适的情况要立马前往医院。
这对雾禾禾来说当然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不过,她却不能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因为他一直不知道在忙什么东西。
另一边的秦时看着这个情况也是有些心烦意乱,眼前的男人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的酒,秦时看不过去了,伸手将他的酒瓶抢了过来,一瓶昂贵的红酒就这样打碎掉落在了地面。
秦时拧眉看着他,“我不管你的酒多贵,你再喝下去我真的要全砸了,大不了回头赔你。”
陆演极淡地勾了勾唇,“谁要你赔了?我找你来就是让你来陪我喝的。”
秦时深吸了一口气,说:“我都听说了,你跟你家陆董闹了些不愉快,至于这样吗?”
何止是这样啊。陆演默默地又满上了一杯,“不然我还能去哪。”
“你别这样成不成,你要是喝醉了,醉倒了,不还是让家里人担心……要让禾禾看见你这样了指不定多担心。”
“呵,她担心?”他只是低笑了一声,“应该最多就是担心她的孩子没了爸爸。”
陆演眼眸终于有了些情绪的变化,气不过便将秦时扯了过来,扯着他的领口不放,秦时被他吓了一跳,“你他妈发什么疯?!”
陆演的眼底犹如骤雨狂风:“她瞒着我也就算了,你也跟着她一起瞒我,看我蒙在鼓里被耍的团团转你们就高兴了是不是!”
秦时大吼,“我他妈瞒你什么了?!”
“我不信你不知道她和你大哥根本不是普通的未婚夫妻关系!”
秦时忍住怒气说:“是啊,他们不是普通联姻,他们就是情侣,相爱过,你不也知道吗?你现在向我发什么火?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我又知道的?”
陆演拳头紧握,青筋在手背上隐隐浮现。
“他们两个办过婚礼!!我从来都不知道!!但你不可能不知道,你居然从没有跟我提起过!”
听到这里,秦时怒火中烧的表情一瞬间就慢慢僵住了,半晌缓过神来才讷讷地道。
“你,这件事谁跟你说的。”
“谁说的这重要吗?!重要的是你们谁都没有跟我说过,这种事情在你们眼里是小事吗?”
秦时说:“所以严重到你现在这个反应吗?知道了,然后呢?!你他妈还要因为这个又和她闹一次离婚吗?!”
陆演气极冷笑,“你的意思是我就活该被蒙在鼓里。”
“我不是这意思……”秦时的语气缓和下来,他摸了一把脸,无奈地道,“这事儿没你想得那么严重,没领过证的,而且当时那种情况也是她不得不去……知道这事的人真不多,你究竟是怎么得来消息的?”
“有人寄了照片。”
“什么?!”
陆演看了他一眼,“就算没领证,但也的确举办了婚礼,是吧?”
秦时硬着头皮点头,“是。”
“那为什么没领证。”陆演淡淡地抛出一个问题。
心里已经麻木得有些不知什么滋味。
“我不知道啊,他们两个不知道谁不肯领。”
秦时说的都是真话。他的确不知道很多事情的缘由。
而且到底是谁拿了那些照片发出来害人,最好别让他抓到!
看着陆演一脸阴沉失意的模样,他也一时感觉复杂极了。
“他俩最开始是一对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是过去式了,你现在这个样子算什么?”
“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
“……算了,我没什么想说的。”
陆演闭起眼想起了当年,那时候他和姓秦的那位还是情同手足,他知道那位很喜欢她,也知道他们在谈。
她性格不张扬,秦宴也是低调的,所以很少人都知道他们私底下是个什么情况。
姓秦的那位也不爱透露自己的情感状态,所以他也只是偶尔看到或者观察到某些东西,唯独不知道,原来他们在无人之处轰轰烈烈地爱了一场。
他一直以为她对秦宴不算上心,不然为什么后来会忽然喜欢上他还要一股脑地和他结婚。
没想到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她都愿意为那位穿婚纱了。那就肯定不是不在乎。
那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来招惹他!!
他想不通,一边是想不通,一边是痛恨她从来没有对他敞开过心扉,怪不得从来不愿意提起从前的事,一提起从前,要么就沉默不语,要么就说忘记了。呵,原来是根本不敢提。
接下来的几日,雾禾禾也同样地没有见到陆演,仿佛就是忽然失踪了一般。
她都想着自己去办理出院手续算了,不想继续在医院住下去,这里保险了点,但总归是没有家里方便。
这天晚上她却忽然收到了陌生的电话,对方说能不能有空来接一下人,他好像喝醉了。
雾禾禾恍惚地挂断电话,最终还是让周助理办这件事情,思来想去却最终还是放心不下,然后坐上了车的后座。
她看向正在开车的周助理,声音有些哑地问他,你们陆总最近这是怎么了。
周助理含糊其辞,说可能只是应酬喝多了,没什么大事的。
雾禾禾点头,不过内心却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真的是应酬喝多了吗。那以前也会这样吗。她敛下眼眸,不想去想太多。
车子停下以后,周助理让她在车上等着,说晚上路看不清楚,他自己去接就好了,雾禾禾也没有勉强,便一直坐在车里等着。
大约十几分钟陆演便过来这边了,的确是看得出喝了酒,眼尾也有些红,但好像不至于不省人事的样子,只是现在这个样子似乎变得有些陌生。
周助理在外面没有上车,雾禾禾有些奇怪,周助理只说,“陆先生有话跟您说,我待会再回来。”
车门关上了。漆黑的夜里,只剩下建筑物和路灯照明下产生的微弱光芒,雾禾禾眨了眨眼,看向一旁的男人。
“陆演。”她喊了喊他名字,想看看他是否真的清醒着。
她看着他的样子像是酒意上头,但是那双眼眸,又是如此的清明。
他握住她的肩膀,然后沉默地拥她入怀。
夜色朦胧。雾禾禾微微睁大了眼睛。
双手不知如何安放,犹豫片刻,也还是慢慢地回抱住他。
他沉默不语,安静地抱了她一会,然后才抬起头来,指尖抚上她的眼睛,冰凉不已,他最终深深地看着她,盯着眼前这双漂亮清澈的眼睛问,“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雾禾禾又再次讶异了。这是今晚震惊的第二次。
他这些日子……都太奇怪了……
而且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以前都是她追着他问这种问题,总是渴求他的目光,总是希望他可以给她除了物质以外的东西。
她当然爱他啊。不过那是以前了。
到现在这种时候了,她也不知道对他是一种什么感情,想要摆脱,但又舍不掉的。也许在岁月时光的磨砺之下,最初纯粹的感情早已变成了不知道什么模样,夹杂着纠缠和妥协,最终还是犹如一根红线,将他们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不过想归这么想,她当然不会这么对他说的。
在她思考的这几秒,他脑海中早已想过无数的可能,有千言万语哽在喉中。
雾禾禾看着他,说:“你想要一个爱你的妻子,那我也会做到的。”
他忽然崩溃地握着她的肩头,皱起眉头,眼里化不开浓厚的郁色:“可我要的不是你这个样子!”
她咬了咬唇,蹙眉盯着他:“你到底怎么了……”
“我要你从始至终心里都只有我一个人!!现在也是!!”
她说:“从始至终?你自己都没能做到,却要求我做到?我能保证的,就是以后做你心里想要的那个妻子,不会再有别人。”
他提高音量冷冷地朝着她说:“我现在心里再也容不下别的人,满心满眼都是你,我敢发誓我再也没有想过别的人,但你敢跟我发誓吗?!”
“我为什么不敢发誓?!”
“发誓都敢,那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你的过去?是不敢跟我坦诚,还是从来没有想过跟我坦诚?”
她也隐隐有些崩溃了。
“你想要我说什么?!过去有什么好说的?我毁了和别人的婚约,逼着你娶我,你自己都不想提起的过去,还想让我说什么?”
他说:“你以前不是很想知道我和她的过去吗,好,你现在有什么问题就问我,我什么都告诉你,但同样的,你也要回答我的问题。”
“你和顾悠然?”
“你不总是问,为什么我对她这么好,不能像对她一样对你。”
雾禾禾抿了抿唇,沉默了。
这个问题的确一直困扰了她很多很多年。
也让她心碎了不止一个夜晚。
但是现在这些答案真的还重要吗?
她不想去问自己的内心。她苍白地扯了扯唇:“所以是为什么。”
“因为愧疚。”他淡淡吐出这四个字。
她有些茫然。
他接着说:“那时我不断地逃避着自己的感情,不想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然后她刚好说想跟我试试,我就答应了。后来陆家一直反对,在背地里使手段,逼得她不得不远走他乡,在国外一个人生活。”
“我是不是很窝囊?”他忽地苦笑,“就这么把无辜的她扯了进来,还让她就这么被赶走,差点连家都不能回。”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一直觉得对不起她。”雾禾禾不知怎的,眼前有些模糊,“所以其实你们虽然不得不分手,但她也一直等着你来接她回家,最后却被我……”
“是!”他说:“禾禾,所以我才说我欠她的,所以即使你每次因为她和我闹,我都还是不会对你低头。但是现在……我知道不能再这样了,如果不再把这些说清楚,我觉得我们之间只会渐行渐远。”
她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了。”
他执着地盯着她看,“我说完了。那你呢,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她说:“你想要问我什么?”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问:“木头是不是他……”
雾禾禾垂下眼帘,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是……”
“你到现在还是没有忘记他。”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她猛然抬头,否认了。
他问:“你们在国外都发生过什么。”
雾禾禾说:“我生过一场病,忘记了很多的东西。不过我记得分手后,我回了国,我和他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你想过嫁给他吗?”陆演冷不丁地抛出这个问题。
雾禾禾想要否认,但又怕事实并非如此,她真的,不太记得了。
最后淡淡地说:“没有。”
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想过你们的婚礼吗。”
她皱眉抿唇,还是说:“没有。”
得到这个回答,陆演的视线慢慢从她身上移开,目光看着前方,远处高楼大厦仍然灯光明亮,街道霓虹闪烁,但是夜晚的热闹并不属于此刻。
车子渐渐启动。
他沉默不语地坐在后座,喧嚣的世界从他身边流过,可他心里却只如同被寒霜覆盖的原野,一片冷清。
深夜的广播频道里,女主持的声音在车内响起,短暂地与听众互动过后,便播放了一首音乐,经典的歌声和歌词缓缓流淌开来。
“说完了/好像话都说完了/
总是沉默对坐着/眼里是浓浓夜色/
感情是偏执的/越爱越是偏执的/
……
怎么先炽热的却先变冷了,
慢热的却停不了还在沸腾着。
……
浪漫让你温柔,也让你最惹人,泪流。”
……
她觉得这种气氛有些窒息,便也忍不住地扭头看着窗外。
冥冥间遇见一年又一年。
想要靠近的肩,却总是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