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对她好,她本来就是我打算娶的人,后来又被你推下楼伤的那么严重,要是没有我给你收拾这个烂摊子,你以为你还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关于这件事我已经解释很多遍了……而且就算没有这件事,你也放不下她,你一直恨我拆散了你们,到现在仍然是……你放不下她,可以和我离婚娶她的,我不会再纠缠你不放。”
男人的身形微微一顿,面容峻冷,“你想过离婚?”
这个问题还没有得到回复,他便恢复了往常的凉薄讽刺:“离婚,你想都不要想。而且离婚这件事情本来就不可能,你离婚,问过你爸妈了吗,雾家上上下下同意吗,你自己喝西北风就算了,也要带着你雾家那么多坐享其成的废物一起去喝西北风吗?”
他的话丝毫不留情面,雾禾禾顿时从床上坐了起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渐渐有些湿润。
“你就是这么想的?”
她伸手把灯打开,明亮的灯光与她苍白的脸色照影相衬。
脸上的泪痕也更加明显。
陆演看见她的眼泪便烦躁。
“你嫁给我不就是图我的钱,那你还给我摆什么脸色?”
雾禾禾摇头,“你明明知道我和你结婚是因为我爱你。我爱你,所以不择手段地嫁给你。”
“你爱我?”陆演低低地笑了,“既然爱我,就不要再让我听到离婚这两个字。”
雾禾禾不说话。
他似笑非笑:“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难道就因为昨天你生日没能回家陪你,所以才一直跟我闹吗?”
雾禾禾咬了咬唇,心脏不受控制地疼痛起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无名指,这里没有戒指,因为她发现他从来没有带过戒指,所以她也把她的取下来了。
她无声地笑了一下,眼泪大颗地掉了下来。
“原来你还记得昨天是我的生日。”
“记得,然后呢,需要红酒鲜花,还是推掉工作陪你你才会满意?”
他的冷言挖苦,她不是听不懂。也听了不止一次。
她现在甚至可以什么情绪都没有,对他说,“你不用这么讽刺我,我知道自己很傻,以后都不会了。”
对他的期盼,以后都不会了。他连对她的耐心都是有限的,她却还妄想着他可以多陪陪她和女儿。
雾禾禾抹了抹眼角,尽量与他避开争吵,扭过头说,“很晚了,你去洗个澡休息吧,明天一早我还要送念念去上学。”
陆演内心的火越燃越烈,忽然就被激怒,表情变得玩味儿,“好啊,你陪我一起洗。”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然后深吸一口气,说:“我不舒服,奉陪不了。”看着这样的他,雾禾禾不禁咬着唇道:“你可以去找你外面的女人陪你洗。”
陆演盯着她,眼神深邃又嘲讽,“你以为你有资格拒绝我的要求吗,我找几个女人和你有什么关系?得了我的好处,就得按照我的要求做。”
男人极其恶劣的大手已经掀起上衣触摸上她的腰身,雾禾禾双眼通红地盯着他,眼中有泪光打转。
她现在都还生着病。他一句关心都没有。有的只是折磨和羞辱。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从眼眶滑落,陆演掐着她的腰,眼神咄咄逼人:“既然拿了我的钱,就请你收起这幅令人心情不好的脸色。”
他在外面应酬出差,忙到国外多个城市来回飞,回到家不是想看到这样的场景。
雾禾禾在他的威压之下只能逼自己把眼泪收回,咬牙吞下心中的酸涩,但是肩膀还在不断地耸动,听着她的抽噎声,陆演只更加地心烦气躁。
“别哭了!”
陆演下意识地想从哪里拿出一根烟,但是这是在卧室,他便止住了。
男人俊美的眉眼下压抑着翻腾的寒意。
烦躁。
压抑。
雾禾禾余光里瞥见他想要拿烟的动作,不免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
“你既然这么讨厌我,讨厌到三个月都可以不回家,那你当初究竟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她皱眉低头,“你根本不在乎我,也不在乎这个家,我和你在一起才26岁,可是我现在活得像62岁,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变得现在这样……”
雾禾禾咬着唇,在此刻忽然有勇气说出心底埋藏很久的话。
“你总说我太自私,为了钱不择手段,可是你明明知道我是为了雾家,雾家得到了陆氏的帮扶投资,可是我得到了什么?有时候我宁愿自己自私一点,反正雾家的后辈不止我一个,为什么只有我过着这样的生活……”
陆演被气笑了,这样的生活是怎样的生活?是不够养尊处优,还是不够光鲜亮丽?
她居然还不知足。
雾禾禾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陆演……如果在这段婚姻里你也不好受的话,可以说结束的……”
看着满面的泪水浸湿她那张素净漂亮的脸孔,陆演握紧拳头,半晌,侧过目。
“结束?不可能。”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从来没有过终止这段关系的想法。
“为什么不可能?你明明也不好受。”
他轻轻扯唇,“再不好受也就这样了,反正不喜欢你,没有感情的人,就自然不会被伤害。”
指尖用力地陷入掌心,雾禾禾苍白的脸色已经毫无血色。
明明这种话已经听过很多次,为什么她还是会因此感到受伤……
实在是太没用了。
雾禾禾在心底唾弃自己。
她手心发冷地站起身来往外走,已经没法跟他再同处一室。
他再多说一个字,多说一句话,都可以让她受伤得体无完肤。
从他身边走过,男人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臂,“去哪?”
“我去客卧。反正你也不想看见我。”雾禾禾想挣脱他的手,却反倒被他拉着甩在了床上,她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粗暴地压在了身下。
男人居高临下地在她上方,雾禾禾有些头发发麻,“你干什么……”
他不说话,慢条斯理地解着衬衫的纽扣。
靠近时雾禾禾才终于无助地挣扎推搡起来,哽咽着求他停下:“陆演,你不要这样,我生病了,我真的很难受……”
他在床上一向是粗暴,毫无温柔可言的,尤其是像现在这样被激起怒火丧失理智的时候,更加让雾禾禾感到恐惧。
“你是在报复我吗,陆演?”
男人的身形一僵,听见雾禾禾问:“是不是因为过去的事情,所以这些年你才一直这样对我?”
他沉默片刻,转而唇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弧度。
“你确定要在这种时候跟我提起过去的事情?你是觉得,我对你还不够深恶痛绝吗?”
“那现在就请你从你深恶痛绝的人身上下去。”
“可是怎么办,只要一想到你在我身下被折磨失控的样子,我还是很感兴趣——听说发烧的人体内温度会很高,我真的挺想试试……”
雾禾禾已经不清楚脸上的泪水是因为痛苦还是屈辱,她用尽全力推搡着面前的人,他却一无所动。
她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她曾经是做错过事情,但是就这么不值得被原谅吗?
雾禾禾死死地咬住下唇,整张脸苍白如纸,额头阵阵地溢出冷汗。
男人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默着看了她一会儿,翻身下床。
他随便找了件衣服外套扔给她。
“穿好衣服起来。”
“干什么?”
男人慢条斯理地把衬衫扣子扣上,穿着简单的白衣黑裤,斯文俊美。
他站直抬眼,淡淡地说:“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的确令人倒尽胃口,赶紧起来,我带你去医院做检查。”
安城某私立医院高级病房。
雾禾禾因肺部感染住院。
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医生和护士终于离开,剩下雾禾禾和陆演这两人留在这里。
雾禾禾在床上侧躺着,对他说:“你明天还要上班,先回家休息吧,明天让保姆来照顾我就行。”
他折腾了一夜,此刻默默地盯着她看,最终沉默着转身离去。
深夜,庭院的欧式大门打开,车子驶入一座自然高级别墅。
全景落地玻璃与室外草坪喷泉融为一体,无处不在透露着这座庭院豪华大气。
沙发上坐着几个男人,姿态悠闲,在中间的是秦时。
陆演在秦时旁边坐下,拿起一根烟啪地一声点燃,烟雾开始缭绕,显得莫名迷离。
秦时看他一眼,问:“我还以为今天你不来了。”
陆演伸长手在桌面的烟灰缸上弹了弹烟灰,说:“我从医院那里过来的。”
“小孩发烧生病了?”
“不是,是雾禾禾。可能要住几天医院。”
秦时纳闷,“那你不留在医院照顾她?”
清白的烟雾萦绕在男人俊美的面孔上。
陆演淡淡看他一眼,“留在那里多说两句都会吵起来——不然你觉得我好好的家不待,来这里跟你这种单身人士喝酒聊天?”
秦时问:“你俩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这样是什么样?”
“别装。”
陆演不温不火地笑,“你跟她关系不是很好吗,你怎么不自己去问她。”
一根烟已经不知不觉地燃到了尽头,陆演将烟头按灭。
秦时看着他有些冷淡的侧脸,开口说道:“虽然说你怨她拆散了你跟悠然,但你不也拆散了她跟那谁,不就扯平了吗?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我大哥马上就要回国整顿家业了,你要是不担心禾禾变我大嫂的话,你就继续作吧。”
陆演淡漠的神色出现一丝冷笑,“我说怪不得跟我提离婚了,原来是那位要回国了啊?”
他的目光淡淡凉凉地看向前方,心里不断咀嚼着雾禾禾这个名字。
逐渐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想离婚,门都没有。
陆演狭长的眼眸眯起,伸手拿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灼热的感觉在他喉咙开始蔓延。
看见他这副模样,秦时便知道陆演心情不佳,但是他向来跟陆演关系好所以说话不带什么禁忌,而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爱管他们这一对夫妻的闲事。
这会儿又不自觉地啰嗦起来。
“我说啊,禾禾既然当初选择嫁给你那就是喜欢你,这些年要不是你跟顾悠然纠缠不清的也不至于伤她的心,刚结婚那会儿她对你多积极,你晚一点回去她都担心得不得了,现在你就是三个月不回家她都懒得管你……她喜欢你,你要是多哄哄她,你们之间不至于闹这么僵硬,你们之前不是关系也好过一段时间吗……”
也不知道他的喋喋不休有没有被陆演听进去,反正陆演一直都是不带什么情绪的样子。
秦时说累了,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又想到什么似的,略带小心地看了陆演一眼,问:“他回国了,你不打算见他一面?”
陆演懒懒抬眸说:“当初闹成那样,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秦时耸了耸肩,也是,当年两个天之骄子的关系有多好,后来就决裂得有多彻底。
医院的时间仿佛过得特别漫长,她做完检查之后就一个人静静地待着,陌生的环境,让本就沉闷的氛围更加压抑。
雾禾禾淡淡地想,今天陆演最好还是不要来了,反正如今与他见面还不如不见。
回想起两人针锋相对的场景,她竟然还会怀念起他之前三个月没有回家的日子。
这种想法放在以前是匪夷所思的,但现在她却欣然接受。
最开始他不回家的时候,她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盯着那盏微弱的灯光彻夜难眠。
她那时还会不停地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为什么不回来,每次都是这些问题,他被她问得烦了,回家也会勤一点。
但是后面他说了一句话,令她记忆尤为深刻,他说,你凭什么让我履行丈夫的责任,你已经是陆太太了,怎么还不知足。
那天晚上雾禾禾在房间里偷偷地抹着眼泪,从那以后,她就不会再打电话找他了。
没了她的电话,他也干脆连家都不回了,尽管家里还有个四岁的女儿,他也可以做到三个月都不回家看看。
如果不是女儿这次缠着她打电话过去让他回家,雾禾禾觉得陆演甚至可以半年都不回一次。
就好像那里不是他的家。
明明她是他明媒正娶娶进门的妻子,他却家都不回,回了家也是待书房,应酬也几乎从不带她,她不知道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雾禾禾越来越后悔自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如果当初她不喜欢陆演那该有多好,也不至于现在不知道在半夜哭了多少次。
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为了他的钱嫁给他的,雾禾禾只能躺在床上叹气,虽然雾家的确得了很大的好处,她这些年也没少花他的钱。
但就算陆演没有钱,她也是会嫁给他的。
因为她真的很喜欢他啊。
她在床上躺下,拿着热水进来的保姆递给她两张门票。
“太太,这是我今天在桌面上看到的,先生应该是要和您一起去看音乐会。”
这是两张非卖品,一看就是主办方给的。
雾禾禾看了一眼,说,“不是,他只是要去看那个女人的演出罢了。”
还说什么手差点废了,这不是好好的吗。
保姆顿时尴尬在原地,她手中的门票已经成为了烫手山芋。
保姆走后,雾禾禾本来已经昏昏欲睡了,忽然听见开门的声音,她以为对方又折返了,结果转头望去,进来的是那个她最不想看见的人,身后还跟着一位助理。
她看着助理和陆演低声交谈了几句,把饭盒放下便离开了。
病房内只剩下她和陆演两人。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也不说话。
陆演淡淡地收回视线,把汤盛好亲自放在她面前,用眼神示意她快喝。
雾禾禾盯着碗里的东西很久,最后还是伸手拿起来了。
她也不是怕他下毒,就是单纯的没有胃口。
喝完之后顺手搁到台面上,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
陆演笑着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抬起头来,“发烧把脑子烧坏,连话都不会说了?”
雾禾禾把他的手打开,扭过头去,男人问:“哑巴了?”
“你以后还是别来了。”雾禾禾终于开口了,只不过说的话都不是他爱听的。
男人冷笑:“我给你住最好的病房,请最好的医生,这都是我的钱,我想来就来,想让你走你就得走。”
雾禾禾已经无力再跟他争吵,“行啊,那你让我走吧。”
男人俊脸阴鸷起来,烦闷道:“你一天天的到底在跟我闹什么你说清楚,都一副病秧子的样子了还要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我闹什么……”雾禾禾轻声开口,“我只是习惯了你的冷漠所以不再想和以前一样傻傻地缠着你了,这也有错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没想怎么样!安安静静地做一个陪衬,陆演,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雾禾禾顺势把音乐会的门票递给他,笑得苦涩:“我多么希望你可以在乎我,在乎念念,而不是总把时间花在陪另一个女人身上,可惜你根本做不到……我现在已经很冷静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他沉默一瞬,低声笑道:“这跟你有关系吗?”
雾禾禾苦涩道:“你知道在医院的这几天我最痛苦的情绪是什么吗?是后悔。我昨晚上做梦梦到离开这座城市了,忽地觉得这样也很好,离开也很好,离开之后然后终有一天忘记你。”
陆演定定地看着她。
“那我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前提是,如果她有这个本事离开他的话。
她呼吸急促地看着他,睫毛微微颤动着,“我明白了……”
他嘲弄掀唇,“你明白什么?”
很多事情他连自己都不明白。
“明白了在这段婚姻里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入戏,我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明白了你根本就看不起我,我真后悔遇见你。”
她眼里的光终于熄灭。
陆演嗤笑一声,“所以呢?后悔有用吗?只要我不想放手,你就算把肠子悔青了也只能把委屈咬碎往肚子里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