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侯府的占地面积可以说是一众侯府中最大的了,因为这个府邸是前朝衡王所建,后来衡王造反身死,宁朝初期宅子一直被封存着。
直到老侯爷战场上面屡立战功,后来为救先皇身死,这宅子便由先皇赐给了父亲昭德侯。
瑞馨苑坐落在侯府的至高之地,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其整体建筑风格充满园林韵味,美轮美奂。苑内景色移步换景,变幻无穷。另外占地面积广袤,仅次于侯爷和夫人的主院——锦绣院。
夜宥宁跟着引路的丫头,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绕过穿堂中的长安城百景图大理石插屏。
三间小厅之后,瑞馨苑的正房便映入眼帘,那五间正房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犹如一座艺术的殿堂。
而两边的穿山游廊厢房,则宛如两条长龙,蜿蜒曲折。厢房上挂着的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犹如一串串彩色的音符,在微风中跳跃,为这座庭院增添了几分灵动和生机。
“三公子到。”
通报声响起,早有丫头掀开门帘子,夜宥宁抬步迈入正厅。
阖府上下的所有主子都在瑞馨苑候着了,正中间主位上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旁边陪坐的是侯府夫人端木蕊。
“孙儿拜见祖母,母亲。”夜宥宁跪下叩头问安。
老太太捻了下手中的念珠,微微点头,示意身旁的嬷嬷扶起了夜宥宁。
“起来吧,好孩子。平安回来就好。”
周管家早就差人回来禀报过,今天遭遇泥石流的事情。老夫人只觉得这夜宥宁真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不仅幼时出生时候,生母就死了,被送去银霜寺多年,如今回家竟然还能遇上泥石流。
……
一旁的夫人低头看着下面的人,端详了一会儿说道:“这孩子长得挺秀气,又聪明又懂礼数,以后肯定是个能成才的。”
她掩下眸底的不屑,只做出一副端庄大方的样子来。早就派人打听过了,这孩子寡言少语,每日里只做粗活,也就是体格好一些,有些蛮力罢了,和自己的扶儿、摇儿有着云泥之别。
这次遇到泥石流竟然能够活下来,就注定了以后是个垫脚石,如果表现好的话,就留下。若是挡了路,就直接除了。
夜宥宁答道:“多谢祖母、母亲。我定当勤奋上进,不负祖母与母亲所望。”
他一眼看穿了夫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寒芒。
端木蕊,我不仅能成才,还是个栋梁之材,我要送你一份见面礼 ,希望你喜欢。夜宥宁心想。
老太太看了夫人一眼,夫人马上说道:“揽儿,你父亲今日不在府中,这会时候也不早了,明日再和兄弟姐妹们正式相见吧。给你安排的住处扶风院已经收拾好啦,就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夜宥宁恭声应下,随后被丫头送出瑞馨苑,直到女眷与男子居所的分界处——明懿门。池安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回到扶风院,和前世一样的住所。如今廊上已经掌了灯,扶风院内,下人丫头并不多,因此很是幽静。
池安还在滔滔不绝的讲述着院落的布局,言语间无形夸赞着夫人的贤惠大方,还有大公子的仁爱。
夜宥宁只做不觉,他借口需要找几本孤本书籍,支走了池安。
他知道那些书籍大哥那里都有,为了帮助池安在自己这里立足,大哥一定会忍痛割爱的。
容七送来糕点,觑着夜宥宁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三公子,这是奴才从厨房要来的点心 ,您用一些。”
他想着今天公子一行人经历颇多,一路很是劳累,需要用些吃食。
夜宥宁抬眸看向容七,这个小厮,前世只跟了他不到两年,就被自己他打发出去了。
原因是他听信了池安的话,认为容七过于忠厚老实,呆呆笨笨的,不知变通。如今却觉得容七可以考虑留下来慢慢培养。
想到这里,他招手让容七走近自己身侧,又瞥了一眼外面走廊,那里有许多下人。
容七思考了一瞬,附耳过去。
“……”
听完夜宥宁的话,容七稚嫩的面庞闪过一丝困惑,却还是照做了。
在他心中,这个三公子举手投足间有着一种上位者的冷厉,让他生出臣服的惧意,甚至有时候不敢随意靠近。那双桃花眼中,时常蓄着令人看不懂的思绪,想要仔细探究的时候,却又变得如同清澈的溪流,让自己怀疑是看错了。
他想着自己比不过池安的背景,唯有忠心于公子,事事妥帖也就是了。
窗外,夜色如墨,浓得仿佛能将人吞噬,伸手不见五指。三更的打更声,在这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清脆响亮。
夜宥宁,早已如鬼魅般,穿上了一身漆黑的夜行衣。在扶风院众人熟睡的鼾声中,他轻盈地跃上屋脊,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
他看到守夜的池安此刻正在卧房外侧打盹,熟练地敲晕了池安。
前世,池安每日在自己身边,给自己灌输效忠于大哥的思想,甚至自己的所思所好都无形中被池安影响。或者说是被大哥他们掌控。
今天,他就要剜了这只眼睛,让大哥等人一时间不能探知自己的情况。
池安,你下去见到阎王爷,记得告诉他是大哥和夫人害得你。
……
秋天的夜晚,不知何时,风悄悄地起了。扶风院内院的一角,宛如被施了魔法一般,逐渐明亮了起来,撕碎了黑暗。
熊熊大火,犹如一条凶猛的火龙,从书房开始,蔓延到正房的一角,火势如猛虎下山般越来越大。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走水了。”紧接着,侯府的下人都忙碌了起来。挑水救火的,通报消息的,人来人往,一片嘈杂。
夜宥宁估摸着容七快回来了,便走出了卧房,他披着被子,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兽,与容七主仆二人惊惶失措地站在院落中间。
夫人带着一大群人,乌泱泱的来到了扶风院,此时,火势并没有被控制住。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呢?”端木蕊睨着扶风院的下人们,沉声问道。
她最近失眠,好不容易睡着,结果被人叫醒,这个灾星刚回来第一天竟然就惹出事端来。
心内愤恨,却又不得不前来扶风院坐镇。毕竟她是侯府的主母,怎能坐视不理。
下人们战战兢兢跪了一地,他们哪能知道,第一天当差就出了事端呢。
转头瞥见夜宥宁和一个小厮正站立在院中,呆愣愣的,心头不喜,却不得不装模作样问候道:“揽儿,你没受伤吧?”
那不达眼底的笑意,在黑夜里让夜宥宁觉得瘆得慌,“劳母亲记挂,我并未受伤。”
话音刚落,“咚”的一声沉闷的巨响传来,主子下人齐齐瞪大了双眼,只见面前的三间正房竟然轰然倒塌。
端木蕊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来,身旁的嬷嬷又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夫人,书房这边的火势已经控制住了,只是库房那边的火势有些难以控制。”
刘嬷嬷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库房靠近东南的一侧已经被烧光了,那里存放的都是夫人的个人私财。只因为走水后,众人都聚在扶风院忙碌,一时间并未做隔断措施,没想到隔着一小片竹林,竟然烧到了库房。如今意识到,已经晚了。
刘嬷嬷说完就低下了头,她深知夫人的脾性,表面上大方,实则要强,私库中许多东西都是未来给大小姐添妆的,如今却被烧了……
端木蕊闻言,险些气晕过去,她狠狠掐了一把身边大丫头宝珠的手,这才镇定下来。
宝珠忍着疼痛,不敢露出丝毫情绪。
“周管家,去外院,除了门房,所有的人全都叫过来,全力救火。”端木蕊,几乎是怒吼着说完这句话,他转头看向夜宥宁。
“天快亮了,你先去松香院厢房住一晚,待明天你父亲回来了,再另作安排。这里的事情交给下人们就是了。”
火光映照下夫人的表情很是怪异,心里不乐意,却偏要装出得体贤惠的模样来,夜宥宁想想就觉得好笑。
“是。”向着夫人施了一礼,他就带着容七撇下身后众人离开了。
挥一挥衣袖,夜宥宁潇洒离去,不带走一粒烟尘。
没有人注意到,三更天忽然热闹起来的昭德侯府外院,一棵大树上,枝丫晃了晃,一只鸟儿飞起。
隔着一条街道的大将军府,此时,季舒泽正听着影卫的禀报,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