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边一道沟渠里面脏污的黑水发出刺鼻的臭味，令人几欲作呕，不时有苍蝇被他们的脚步惊扰，嗡嗡地飞躲开去。
陆安若再一次打量了一下黑水里面漂浮的油污，确认这就是下水道排放的污水，她还没收回视线，一声“小心”，就被人拉着往旁边避让开去。
她低眸就看见脚边死耗子狰狞的尸体，内脏肠子流了出来，一群苍蝇正围着尸体兴奋地嗡嗡，连人从旁边走过都惊扰不了它们。
陆安若对季瑄说了声“谢谢”。
季瑄根本没听见，他正仰头打量面前一栋五层高的楼房。
一楼几扇关着的房门全是铁门，唯一开着的那扇门前，坐着一个干瘦的老太太。
她面前的一张凳子上摆着一个盆，里面堆放着一些鸡蛋，最上面的鸡蛋剥开了一半，露出透明的蛋白包裹的黄灿灿的蛋黄，脚边还放着个篮子，篮子里面也堆放着一些个头稍大的鸭蛋，上面一个纸板上歪歪扭扭写着咸鸭蛋三个字。
老太太正细致地用一张毛巾擦拭着盆子里面的每一个皮蛋，动作温柔得像是对待初生的婴儿。
季瑄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地址，不太确定地问道：“是这儿吗？”
方新宇被一路过来的复杂味道熏得七荤八素，咋一看见老太太卖的那些皮蛋，胃里一阵翻涌，张口就要吐，被这句话给问得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赶忙屏住呼吸看自己手机上的定位，确认了好一会儿，“应该是这儿。”
陆安若已经与手机上那个语焉不详的地址确认过了，也只能大概确定是这栋楼。
她不耐烦再啰嗦，抬步就走了上去，准备直接上到五楼，但她围着这楼房子绕了一圈，硬是没有找到楼梯口在哪儿，皱眉走到季瑄面前摇摇头，“没看见楼梯口。”
季瑄上前走到老太太跟前，蹲下来拿起一个皮蛋正要开口，又觉不妥，放下后从地下的篮子里面拿起一个咸鸭蛋问道：“大娘，这个怎么卖？”
老太太不说话，伸出五根指头比划，抬头看了一眼季瑄身后站着的一几个人。
“五元一个？”
老太太点头。
“那我要十个。”季瑄掏钱的手突然僵住了，回头问身后站得直挺挺的几个人，“谁有现金？”
董文杰反应迅速“我有”，递过来一百元钱。
季瑄接过，给了老太太，接过了找补的五十元钱，却按住老太太颤巍巍数鸭蛋的手，“大娘，等会儿我走的时候再来拿，你们这栋楼怎么上去？”
大娘还是不说话，身子往墙边贴了贴，把脚边的篮子提到前面放到了凳子下面，然后用手指了指身边仅供一个人侧身走过的缝隙，示意季瑄可以过去了。
众人顿时会意，老太太坐着的这道门就是这栋楼的楼梯口，估计城中村治安不是很好，这栋楼的住户们就在进出楼梯口这儿安装了一道防盗门，而幽暗的光线让众人都没有看出来老太太身后黑洞洞的走廊就是楼道口。
因为此次行动只是搜查张武的家，并不赶时间，所以季瑄示意几个人小心避让开老太太的东西，就着那点老太太让出来的位置进了楼。
陆安若经过老太太时蹲下来问道：“大娘，张武住在这栋楼吗？”
老太太抬头茫然地看她，偏头指了指耳朵，随后又摇了摇头。
陆安若便又提高了声音，重复问道：“张武，张武住这儿吗？”
老太太听见了，连连点头，对她指了指头顶上的房子，伸出五个手指头，然后又向左手边指了指，点了四下，又伸出四个手指。
陆安若翻译出来就是：“张武住在五楼，从左边数的第四间房，对吗？”
老太太连连点头，还向她竖起了大拇指，侧身示意她赶紧上楼。
陆安若道了谢，快步从老人家身边走进了楼房，视线骤然暗下来，有几秒钟完全看不清楚眼前景物，但她脚步没停，顺着墙壁往前，等走到楼梯口，眼睛已经适应了昏暗。
她飞快跑到五楼，季瑄正敲开第一家的门，开门的年轻女人只穿了一件吊带丝裙，满脸不耐烦，目光触及俊美的季瑄顿时一亮，立即媚笑着嗲声嗲气地问道：“帅哥，找我干嘛？”
陆安若走上前，拍拍季瑄说道：“那边，第四间。”
季瑄转身就往第四间房门走去。
年轻女人好奇的目光在方新宇几个人高马大的身上探究地打量，正想开口打听，陆安若伸指警告地点了点她，“警察办案，没空修理你，闭紧嘴巴关上门回屋去！”
年轻女人那点色心在听见警察两个字后顿时荡然无存，连连点头，捂紧嘴巴，乖乖地关了门再没有出来过。
正因为张武已经击毙，其余绑匪也都一个没有落下，他们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上来搜查，否则哪儿敢像这样亮明身份。
方新宇动作麻利地撬开了门，门一推开，一股呛鼻的霉味扑面而来，方新宇首当其冲吸了一大口进去，一下子没有忍住，张口干呕了起来。
董文杰嫌弃地捂住鼻子往旁边挪了几步，气得方新宇“你”了一声，又觉得说话会吸入更多的霉味，只得闭紧了嘴巴。
陆安若打量了一下这间堪称猪圈的套二房间，决定还是先拉开窗帘通风，手伸过去，还没挨到窗帘，窗帘已经“唰”一声打开，伴随着无数尘土飞扬起来。
季瑄瞥见了她伸出来拉窗帘的手，不禁一愣，随后彬彬有礼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打开窗户的事情就由她做了。
陆安若连眼皮都没有对他掀一下，顺手就推开了窗户，新鲜空气骤然涌入房间，她不禁在窗边多站了一会儿，等到鼻腔里的浊气都呼出去了，这才转身。
方新宇乖巧地跑到另外几个房间里，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通风，那难闻的霉味过了好一会儿，才不再那么强烈地刺激每个人的呼吸道了。
光线从敞开的窗户照进来，面前的客厅只有一个破旧的烂沙发，沙发前面的玻璃茶几磕坏了一角，锋利的玻璃棱角缠了厚厚的封口胶，算是避免误伤人的安全措施，旁边还有一个可以折叠的方桌和一个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