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元回去的路上,不断回想着自己在庞羲的面前的话,确定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放心。
他这个人,野心不大,有些随遇而安,没有太多魄力和王霸之气,除了较为内敛的性格,最大的优点或许是谨慎、周全吧。
于黄元来说,今日还算圆满。他准备回去之后,再写两封信,分别给王商和李思。今日从庞羲这里要了不少东西,同样的方案,他准备再从王商和李思那里各讨一份报酬。虽然李思对于父亲的死也有责任,但是自己当前的首要目标乃是赵韪,与李思的仇只能以后再算。
不得不说,庞羲真是个土财主,自己都担心报的价码让庞羲翻脸,谁想到人家根本就不还价。
这一次不是黄元贪财,而是不得不为之。
黄元本人对钱财并不在意,也不喜奢华,可是他现在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大家子,还要养兵,吃喝拉撒,没钱寸步难行。
而且这一次将家从阆中搬回江夏,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单是跟着自己的那八百士兵,很多人都是有家有业,让他们心甘情愿地离开益州,就得花巨大代价。回了荆州,黄家再是昔日顶级世家,可毕竟是从前的事,重新疏通关系,联络故交,建房买地,都得需要钱,由不得黄元不提前筹算。
回到家中,已经是三更过半,黄秘和黄宪带着黄冲、黄韡去睡了,只有黄云、黄豁在灵前守着。
坐到位置上,黄元叫来了管家合伯。
“之前便定好了阿父、阿母出殡后,咱们扶棺回家,这件事就在眼前,所以得跟你们商量一些。”
黄云、黄豁坐在黄元面前点点头,他们其实也做不得啥,若是黄元不愿意,根本不用跟二人商量。
“合伯,之前我让他整点家中财货,变卖土地,购买船只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少郎君,我前后收拢了大小二十余艘船,家中物品也都已经整点装箱,随时可以装到船上。
至于土地,咱们卖得有些急,价格上被压的厉害。”
“能卖的就卖,不能卖的全部送给十叔和其他黄氏族人。至于所有家当,全部装船。”
“十郎君不走?”
合伯还以为黄权也跟着一起离开。
“鸡子不能都放到一个筐子里。”
合伯点点头,这些家业都是他跟着黄保一点一点置办的,浸润了他无数的心血,就这么丢了,他着实舍不得。不过他一个下人,黄元怎么安排便只能怎么做。
黄元也看出了合伯的悲伤,安慰道:“合伯,放心,咱们回到江夏,一切都会有的。”
合伯只能应下。
黄元又交待道:“明日出殡之后,你便安排人跟着庞羲回安汉,我跟他要了一批物资,有大船二十艘,粮三千石,布帛两千匹,铁五百斤,都带回阆中来。”
三人对这么多物资皆是大吃一惊。
“大兄,你抢劫了庞府君?”
“不过各取所需,而且他从我这里获得的远比给我的要多,所以这些东西安心收着便是。”
黄云不懂,黄元也不好解释,便又安排道:“明日出殡之后,你们二人各有事情要做?豁子,你从账上支钱,所有跟着咱们去江夏的部曲,每人给钱五百,肉二斤,布帛半匹,所有跟着咱们去江夏的佃户、奴仆,每家给钱二百,肉一斤,布五尺。”
“大兄,这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黄云也说道:“大兄,给他们这些做什么,不给他们,他们也得跟着咱们回去。”
“话虽不假,可是忠心护主的部下和虚与委蛇、被动屈服的部下是两码事。我从来相信,没有谁对谁是应该的。
你们都读过《淮阴侯列传》,里面韩信是怎么评价项羽的?
项王见人恭敬慈爱,言语呕呕,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饮;至使人有功,当封爵者,印刓敝,忍不能予,此所谓妇人之仁也。
道理已经说得很直白了。
你二人记住了,要想让底下人忠心,就不能太吝啬,底下人先获小利,你才能获大利。你们想想,这些人手中拿的是咱们给的钱,嘴里吃的是咱们给的肉,身上穿的是咱们给的衣,还能不死心蹋地地效忠于咱们。”
二人点点头。
“云子,你也从账上支钱,派人到各地,多买马匹,甲胄和粮食,现在家中所有的铁也全部打造成兵器和甲胄。”
黄云好武,听到兄长安排他做这些事,顿时来了兴趣。
“大兄放心,我肯定办好。只是咱们到底要买多少?”
“有多少买多少,就是将家中的钱全部花光了也没问题。所有的财货都换成钱买马匹、甲胄、粮食,若是有北地来的善于骑射之士,善于操船的水手,还有木匠、铁匠,以及其他的手艺人,也通通招募回来。”
“好!”
黄豁实在不明白黄元的意图,满是疑问地问道:“大兄,咱们这是做什么,难道要攻打赵韪?”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咱们这次回江夏,就如同稚子怀金,行于闹市,一路上山高水险,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所以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能应对所有可能出现的风险。”
还有一点,黄元没有说,那就是他回了荆州,也准备走“武功”的路子。
黄元太小,走文臣路子太慢。当初黄保入蜀,便是考虑到做文官很难跻身到权力上层,不得不以武易文,黄元也只能走这条路。
黄保明明是个世家贵公子,却不得不整日与武夫为伍,或许这就是他痛苦的边缘。而黄元从来都想当个清流文官,现在也要走到这条路上,不得不说命运给他开了一个极大地玩笑。
安排完诸事,合伯离去,黄元兄弟三人继续为父母守灵。
黄元靠在墙上,思索着下一步的道路,而黄云似乎这些日子太疲累了,靠在柱子上,竟然渐渐睡着了。
黄豁来到黄元身边,低声说道:“大兄,咱们就这么走了,父亲的仇怎么办?”
父亲就这么屈死,还被泼了脏水,到底不甘心啊。
黄元眯着眼睛,没有看弟弟,低声说道:“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