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妈妈看到她的眼神，微微欠了欠身子，声音中满是感叹：
“没想到这个时候，竟是夫人您侍奉在侧，原先那些只知道巴结讨好的姨娘，竟一个都没过来看一眼。”
裴纾回过头，轻笑了声：
“我毕竟是做儿媳的，婆母就算待我不好，那也是长辈，我家家训尊老爱幼，我定是要遵守的。”
冯妈妈点了点头，语气恭维：
“夫人面冷心热，若非那时有姨娘在老夫人跟前嚼舌根，也许就不会有后面你们二人撕破脸的场面。”
“你倒是觉得我是像个好人？”裴纾将手里的参汤放下，再次转头看向她，问道，“我听说李嬷嬷是你婆婆，她当初为了保住老夫人而撞桌而亡，如今你竟不恨我！”
冯妈妈听了裴纾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她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道：
“有些时候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官家赐婚之日起，这慈安堂跟老夫人的耳朵就没消停过。
我婆婆虽说忠心，但跟在老夫人身边也有四十多年了，时间久了，早就没了自己的想法跟见识了，所以即使当日她撞桌而亡，也未能帮老夫人换来所谓的清白。
夫人仁善，自您入府后，做了很多为这府里女子打算的好事情，这些奴婢可是看得真真儿的！”
裴纾微微颔首，眼中对她的戒备也放轻了几分。
喂过王老夫人药后不久，徐成就带着孙太医回了周家。
进门后，孙太医就紧忙诊治。
临近戌时，只听孙太医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摇了几下头。
裴纾见他的神色，立马装出一副悲痛的神情，沉声问：
“孙太医，您再给好好看看，下午的时候来了个大夫，他说好好养着，或许能挺到明年春天呢！”
孙太医将看诊用的东西陆续放进匣子里，脸色无奈中带着些惋惜。
“郡主啊，微臣若能救，又怎会袖手旁观呢？”
“可是侯爷流放的日子还没定，要是婆母就这么走了，那他们母子二人岂不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得了？”
裴纾红着眼眶，声色焦急，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轻笑道：
“听闻孙太医喜欢收藏医术，偏巧我娘家弟弟手里有几本孤本，您若能救回老夫人，来日我定当双手奉上！”
孙太医听了她的话，眉头一挑，手里的动作也顿住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一直被夫家所欺辱的姜家姑娘，竟会如此大度。
“郡主心胸宽广，微臣敬佩，只是老夫人的身子的确已经是强弩之末，微臣就算拼尽半生医术，恐也留她不过三日。”
闻言，裴纾忍不住落下泪来，但还是感激地看着孙太医。
“多谢孙太医，您的恩情，我记下了。”
孙太医摆了摆手，说实话，要不是她口中的那几本医术，他是不会用这招的。
“郡主客气了，只是这样的话，您可就得赶紧托人走走关系，让狱卒放开几个时辰，好让老夫人跟侯爷最后见一面！”
裴纾点头，立马就吩咐了徐成去跟含香拿银子去办。
徐成依旧不懂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还是听话地去办了。
孙太医拿着针走过去，临下针之前，他回头看向裴纾又问：
“郡主，这针扎下去后会将老夫人全身筋脉在短时间内舒展开，可是越到后面，她可能就动不了，也没法开口再说话了！”
裴纾一听，眼中快速闪过一抹欣喜，随即赶忙慌张地点头，应声道：
“我记下了，孙太医赶紧行针吧！”
孙太医得了应允，现下也无不迟疑的了。
过了一刻，他将针取下的同时，王老夫人便咳了几声，顺带咳出几口瘀血。
裴纾见状，赶忙上前替她擦拭着嘴边的污秽。
她的举动，全都落入到了屋内众人的眼中。
此刻，所有人，无不对眼前这个总是被老夫人说不尊不孝的儿媳有了改观。
孙太医紧忙给开了药方，交给一旁的冯妈妈让她去煎药，随后又嘱咐了裴纾几句便离开了。
裴纾走不开，便吩咐了自己跟前的张嬷嬷亲自将人送出去。
张嬷嬷明白裴纾的意思，送孙太医回去的路上暗里说了很多她家小姐自入府后的遭遇。
孙太医听闻，再结合之前听认识的官员说起的传言，心中再次确定了这个姜念婉的宽容大度。
裴纾趁着此刻王老夫人跟前的人都在忙，所以便从荷包里面拿出了两粒丸药。
她自己吃下一颗，又喂给还在昏迷的王老夫人一颗。
刚做完这一切，冯妈妈便端着刚刚熬好的药走了进来。
裴纾接过药碗，等到温度降下来后，一口一口地喂给了王老夫人。
趁着冯妈妈放碗的功夫，她走到香炉跟前，假借添香的动作，将迷香加了进去。
因为没有吃解药的缘故，没一会儿的功夫屋里的几人便渐渐地打起了瞌睡。
而含香也一早就带着临月阁的人守在了门外，给她放风。
丑时刚过，床榻上的王老夫人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裴纾听见声音，将手里的刺绣放下，轻轻询问道：
“婆母醒了，身上可还有哪里觉得不好？”
王老夫人被她扶起来坐稳后，眸中仍是对她丝毫都掩盖不住的厌恶。
“我没死，郡主很失望吧！”
裴纾笑着叹了口气，随即眼底露出些许幸灾乐祸。
“婆母说错了，儿媳不失望，因为您”她的声音顿了顿，眉眼微扬，语气中带着令人惧怕的轻蔑，“只剩下三天可活了！”
王老夫人听了裴纾的话，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裴纾，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胡说八道！”王老夫人颤抖着声音说道，“我现在浑身舒展好得很，怎么可能只剩下三天！你莫要唬我！”
“儿媳可不敢胡说八道，这是方才孙太医亲自诊断的。”裴纾冷笑着说道，“孙太医您认识吧，就是皇后娘娘的族亲，他说您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若非刚刚他给您行了针，您怕是连明早的太阳都见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