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说不定是世子走了之后,你又…”林荛还是不死心。
秦璟钺却已然失了耐心,不待林荛把话说完,他就吩咐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这胆大包天的女人丢出去。”
“不!世子!您不能赶奴婢走!您说过的,奴婢的眼睛最像她!”
“没有了奴婢,您就再也看不到和她一样的眼睛了!”
林荛哭喊着,很快就被扯了下去,她不断的提到她的眼睛,秦璟钺却根本没有丝毫反应。
余穗的手忍不住摸向了自己的眼睛。
她记得林荛有一双丹凤眼。
就算没有见过那位尊贵的公主,通过在凌霜院里这些替身的特征,她脑海里也早就拼凑出了公主的模样。
她不禁想,若是自己也生了一双丹凤眼,有一把清冷低哑的嗓子,是不是能换更多的银两给父亲治病?
余穗发愣的空档,忽然感觉有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那只手很大,指腹处有常年习武留下的厚茧,经历了昨夜的事,她无比清楚这只手的主人是谁。
连犹豫都没有,余穗就把自己的手腕抽了回来。
“本世子有话跟你说,你过来一些。”手心的温度瞬间被抽走,秦璟钺心尖都空了一下,他拇指不自觉的摩挲着食指,目光看向女子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声音都不自觉的沉了一些。
话说着,耐不住心里烦意作祟,他又一次对着余穗伸出了手,这次更是被余穗直接躲了过去,少女柔弱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世子,奴婢自己会走。”
“你看不到。”几个字,秦璟钺就像是在牙齿间挤出来的一样,偏余穗好似没察觉到他的不快:“苓儿会扶着奴婢。”
察觉出两人之间气氛不对。
院里的下人们纷纷退了下去。
秦璟钺索性不等余穗自己走过来,他抬脚走向了余穗,手勾住了她的下巴道:“这么急着同本世子撇清关系,怎么,同本世子睡过很丢脸吗?”
话说出口。
秦璟钺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那只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攥在手里的瓷瓶不动声色的收进了袖子里。
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开口就是这样咄咄逼人的语气,明明叫住她是想给她上药的。
“不…不是的。”余穗摇头,因为音色的缘故,她并不主动撒娇,声音听起来也是娇娇软软的,无端让人生怜。
“那是什么?就算弄一身伤也不愿意承认同本世子睡过,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倔?”某些话一旦开了个头,就止也止不住,秦璟钺继续奚落。
余穗眨眼,又逼了两滴眼泪出来,泪水越过敷眼的绸布,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她小声道:“您身份高贵,奴婢岂敢随意攀附?更何况您喜欢的人是公主,奴婢又怎能玷污您的名节?”
想到自己昨夜做过的事,余穗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死,声音里染了几分哀怨,生生的做出了幅想爱又不敢的委屈模样。
秦璟钺松开了挑着她下巴的手,又一次主动解开了她敷眼的绸布,他伸出拇指,拭掉了她眼角的泪,声音也缓和了些:“莫哭了。”
他的态度过分柔和了。
余穗有些讶异的看向他。
就听他又说:“哭肿了眼睛,就更不像她了。”
可是她不会主动把眼睛露出来,就算是哭肿了眼睛也不会有人看到的。余穗心想。
她并没有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委屈巴巴的吸了吸鼻子:“奴婢不哭,世子也别看了,奴婢的眼睛不好看。”
事实上余穗的眼睛是好看的,圆溜溜的杏眼又亮又大,总是含着潋滟的波光,让人很轻易的就可以在她眼里找到自己的倒影。
可是看着这双眼睛的人换成秦璟钺,那么这双杏眼就不好看了。
捏着黑绸布的手紧了又松,秦璟钺指了指前方的凉亭:“去那边坐会。”
余穗不知道秦璟钺打的什么主意,索性敷眼的黑布被他取走了,她不用再装瞎,自然也不用人搀扶。
“把裤子挽起来。”
到了凉亭,秦璟钺低沉的声音就传到了余穗的耳中,余穗心下微惊,杏眼茫然的望向秦璟钺。
“别多想,上药而已。”秦璟钺解释了一句,手掌摊开,给她看手心里的瓷瓶。
余穗直接伸手,快速的从他手心抢过了瓶子:“奴婢自己来就好。”
秦璟钺没阻拦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手上还把玩着那条她用来遮眼的绸布。
虽然秦璟钺的存在让余穗有些不自在,但念及昨夜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余穗也没有矫情,她将裤子挽到了膝盖上方,看着膝盖上大片血肉模糊的皮肤,脸上不自觉的多了些犹豫。
她打小就怕疼。
之前跪在碎瓦上,满脑子都是如何脱困,倒没有什么真切的感觉,直到现在亲眼看到伤口,疼痛感似乎才后知后觉的席卷过来。
“要不还是本世子帮你?”看到她犹豫,秦璟钺好心询问。
知道自己应该拒绝的,可余穗确实做不到自己往这样的伤口上涂药,偏偏苓儿也没有跟过来,她抿着唇还是点了点头。
还以为她多么坚强独立,原也是怕疼的小姑娘,这一点和宋骄阳也不一样。
宋骄阳那女人为了达到目的,十三岁就敢拿刀自己捅自己演苦肉计,怕是这世间也没有第二个那样的女子。
秦璟钺在余穗面前蹲了下去,他将药粉先倒在自己指腹上,再涂到她的腿上,药粉是凉的,他的手又是烫的,他低着头,从余穗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他乌黑的发顶。
余穗说不出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秦璟钺对她来说,永远都是那么高不可攀,即使她现在顶着和宋骄阳相似的脸,勉强拉近了和秦璟钺的距离,她也始终知道自己和这样高高在上的世子爷贵公子永远不可能扯上真正的关系。
从进侯府的那一日,她就在心里告诫过自己,只要乖顺一点,做个替身就好,千万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
她挪开了视线,忽略掉心里的异样,强迫自己把面前的人当做苓儿。
“你若实在觉得疼,哭两声也没关系,只这一次。”她过分的安静,秦璟钺难得耐心哄了句。
他的语调还是很生硬,余穗却能感觉到他此刻对自己的宽容。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跳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心里就好像有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在蹦呀蹦,就连嗓子也有些涩涩的,余穗紧紧的攥住了胸口的衣襟,才勉强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一些。
她正要说话。
却见姜阔慌慌张张的从远处跑了过来,嘴里还吆喝道:“世子,公主的信到了。”
姜阔满脸喜色。
声音也是异常的雀跃。
只这一句话就让余穗那颗起伏不定的心瞬间消停了,心里那只跳来跳去的兔子好像撞死了。
公主,能让他们这么兴奋的就只有宋骄阳了。
是了,她应该记住,她只是宋骄阳的替身。
秦璟钺头也不回,声音微凉:“转过身去。”
“什么?”姜阔一时没反应过来,待看到两个人的动作,这才恍然大悟,背对着二人的方向,提醒道,“世子,公主的信,您不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