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洲哪敢接话。
他今早才看了督查的评语,判的是他作风不正。
仕子们自来多清高,虽暗地里爱好听曲吃酒,但明面上会光明正大纳妾的人还是少数。
所以阮士昌在还未娶妻的情况下,纳了陆之妍,才会遭到世人取笑,也影响了阮士昌与学子们之间的往来。
纳妾不是不可以,但文人纳妾都需要有名头。
如果被阮流筝发现他与阮佩云私下早是有了往来,由着的她闹出去,那不仅是自己的脊梁骨会被人戳断,说不定连他后续的仕途都会受到影响!
当务之急是要稳住阮流筝!
但陆之洲此时已经是心绪大乱,根本没办法做任何解释。
阮流筝决定推波助澜,将视线重新落到信笺上,说:“这信中写的是陆郎……”
陆郎,陆郎!
对了!
电光火石之间,陆之洲脑中冒出了令人不齿的想法!
只是一个‘陆郎’,又不是他的名字!
他要自救,只能选择这一条路!
寒窗苦读十余年,怎可翻船在此?
他快速地扫了陆正丰一眼,陆正丰正不解。
陆之洲却急急开口说:“阿筝你莫要误会了,这屋内的陆郎,不止我一人啊!”
屋内瞬间静得能闻针落。
饶是陆正丰,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会出此下策。
唯有阮流筝不为所动,静静地望着他。
这就是前世与她愿意与其结发为夫妻,想要恩爱两不疑的爱人。
前世里为了他的前途,可以将一心只为他的自己给抛下。
今生为了自保,他自然也可以将他花前月下,互诉衷情的阮佩云,推到陆正丰的身上。
邱氏拍案而起,她对于女儿与陆之洲的事是知情的。
她眼里恨不得喷出火来,能够替阮佩云烧死这个负心汉。
阮正雄愣愣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陆正丰。
“这……这是怎么回事?”
陆正丰阴着一张脸,但他同陆之洲本质上是一类人。
为了力保自己儿子的仕途不受影响,他可以不择手段了。
说罢便拱手朝着阮正雄道了一句:“说来惭愧……”
姜还是老的辣,陆正丰用这一句模凌两可的话,成功让阮正雄黑了脸。
“阮夫人,我知道你一定很难接受,但……这确实事实!其实在我母亲寿宴那日,阮小姐便私下独自前来我陆府。被我撞见后便同我说了实话,她与我父亲早是一见钟情,只是怕世俗不容,又恐你们二老不愿,这才一直将那份情感压在心底。”
阮流筝是见识过陆之洲的巧言善辩,颠倒黑白的能力。
但其他人不曾见过,特别是阮正雄两夫妻。
邱氏更是眼前一黑,但她的口才又怎么比得上身为探花的陆之洲?
三言两语就被他捏住了七寸。
陆之洲又转头试图说服阮流筝:“阿筝你还记得吗?那日在花厅,你们不是撞见了我同二姨姐吗?其实这就是为夫当时无法解释,只能先离开的原因!那日二姨姐同我说,她实在仰慕父亲,就算是做妾,也想嫁进我们家!我念她是你的姐姐,几番劝解不成,她竟逼着我说不让她见父亲,她便要毁了我的清白!所以才……哎!”
“阮老爷,阮夫人,是我心性不定,才会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只是事情既然发生了,还是要寻一个解决的办法才是。”
陆正丰为了尽快帮儿子脱罪,抢了话头来说。
邱氏疯了似的开口大骂:“你这个老匹夫,说的是什么浑话!我家的云儿瞎了眼,是委身了你们家,但是你——”
“住口!”
阮正雄只觉得面上无光,他终于忍不住,抬手就往邱氏脸上招呼。
“还嫌弃不够丢脸吗?”
邱氏被一掌给打蒙了,此时摸着脸眼里挂满了泪。
阮正雄虽然也被陆家父子的话给震惊了,但他理智犹在。
他不相信自己娇养出来的女儿会委身于一个老匹夫,昂着头说:“今日之事都是你陆家的一言堂,做不得数。今日之事,我们当作没有听过。”
阮正雄说完这句话就拉起邱氏要走,陆家的人不敢拦也不想拦。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从外冲了进来。
众人吃了一惊,眼前的人蓬头垢面,一身脏兮兮的旧裙挂在身上。
徐氏啊的一声扑过去,来人正是陆之妍。
阮流筝下意识朝着屋外看了一眼,果然瞧见一个暗影翻身上了瓦顶,心中有数。
凤青嘴上没门,办事倒是靠谱。
方才她在通知他人之前,先让凤青去了将军府,想办法把陆之妍带出来。
凤青行动迅速,掐着关键时刻把陆之妍送上了戏台。
她都有点舍不得将凤青还给萧泽安了。
“妍儿啊!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徐氏搂着自己的女儿,她的身型比起出嫁前已经消瘦了一大圈。
“呸!你们以为阮佩云是什么好货吗?她也不过是个下贱的娼妇罢了!这是我在她房里找到的东西,你们好好看看,这难道不是男人的裤兜吗?”
她从怀里掏出一条男人的亵裤,还刻意在手上晃了一圈。
裴夫人是在寿宴上见过陆之洲与阮佩云拉扯的,但她当时以为是陆家门风不正,陆之洲想要享齐人之福。
哪可能往其他的地方想呢?
只是陆正丰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阮佩云再怎么说也是高门贵女,怎么会看得上她?
裴夫人对于阮流筝嫁到这样是彻底失望了。
她甚至开始认真地考虑,是不是该同自己的好友仔细说说,早为阿筝做好其他打算。
至于这个打算是什么,裴夫人不敢去细想。
那条亵裤究竟是谁的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大家已经在那阵沉默中,默认了阮佩云与陆正丰的事。
阮正雄跌坐回凳子上,邱氏冲上前狠狠扇了陆之妍一巴掌。
徐氏见不得女儿遭罪,抡起膀子与邱氏争斗。
陆之洲看见裴夫人望着自己的眼里尽是嫌弃,心如死灰般地垂下了头。
谁都没有注意到阮流筝的嘴角轻轻地勾了起来。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陆家的人真是蠢透了啊!
不过是稍微一钓,竟然将一连串的鱼都给钓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