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的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
但她不敢松手,更不敢由阮流筝将手中的信笺夺走。
因为那是阮佩云交给她,让她转交给陆之洲的。
自从在瑞国公府,从阮流筝那儿得到错误的信息后,阮佩云便始终抱有希望。
她想得容易,只要陆之洲得以外放,自己就有机会能够握住他的心,哄他娶了自己进陆家。
阮流筝被众人围着夸是探花夫人的场景一直萦绕在她心间。
阮佩云十分嫉妒。
如果那一声探花夫人叫的是她,自己是不是也能同阮流筝一样,成为众星捧月的中心?
念及此处,阮佩云便唤来丫鬟,让冬梅去找她一趟。
冬梅见今日阮流筝迟迟未起床,便同春丹说了个借口便出了门,直往将军府去。
阮佩云在得知冬梅来了后,便将那封饱含深情,不离不弃的信交给她,交代冬梅必须亲手交给陆之洲。
冬梅掂量着口袋里阮佩云给的赏赐,又想着阮佩云的丫鬟私下的允诺,只要二小姐能够嫁进陆府做平妻,自会给她抬个身份,寻个好人家嫁了!
虽说在阮流筝身边一样是一等丫鬟,但挤在她前头的还有春丹夏葵她们几个。
而且阮流筝不得陆家人喜爱,她自己有没有好出路还不一定,冬梅可不想同她一起熬!
欣喜冲昏了她的头脑,冬梅想也未想,便举着信往外院书房赶。
陆之洲在之前收过不少阮佩云的情信,一眼便能看得出来那是什么。
他才刚与阮流筝说了那么些软话,还指望着阮流筝被他糊弄过去后,再用她的关系为自己铺路。
怎么能被一封信给毁了?
陆之洲当即冲了过去,抬脚就往冬梅身上踢,将她踢翻在地上。
阮流筝手上一空,直起身子,睨着陆之洲。
陆之洲指着冬梅大骂:“你一个内院的丫鬟,怎么整天没事就往外院跑,这是想要钻爷们儿的屋子吗?”
冬梅心口被踢得发疼,但她不敢说话,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身子跪着发抖。
阮流筝静静地看着陆之洲指桑骂槐,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阿筝,一个丫鬟犯错,交给母亲处理就是了。堂中风大,你身子素来不好,为夫陪你先回房。”
“慢着。”
阮流筝蹲下身来,与冬梅平视。
冬梅同其他三花一样,从小同阮流筝一起长大。
说没感情是不可能的。
可就是因为有感情了,这样的背叛,才最让人不能接受!
她并非圣人,前世的经历让她无法原谅所有伤害过她的人,即便有打小情谊在的人,也不能。
阮流筝猛地起身,抬脚踩在冬梅俯伏在地上的手上。
冬梅吃痛一声,手掌不由得松开,那封被她握到发皱的信笺掉在地上。
阮流筝轻轻拾起来,打开念道: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哀。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陆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思君念君盼君来。云”
陆之洲喉头发紧,心里在一瞬间恨极了阮佩云,更恨不得将冬梅生吞活剥。
他脑中一片空白,想不到任何对策。
偏偏此时阮流筝扭过头,朝着他挥了挥手中的信笺,问:“相公,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早春三月,天气还算凉爽,但陆之洲依然是湿了浑身。
阮流筝拿着信笺,不仅请来了陆正丰与徐氏,甚至还让人去阮府将邱氏与阮正雄给请来了。
最后她想了想,虽然不愿意将裴夫人牵扯进这种腌臜事里,但为了能够有人能够替她作为见证,她还是递了帖子,说家中出了急事,请裴夫人前来帮忙。
邱氏夫妻来得很快,她随着下人进了正房的厅,十分厌恶地捂住了口鼻。
这是还记得徐氏之前在厅里喷了她一脸口水的事。
但好歹面上还是姻亲,阮正雄与陆正丰还是互相拱手打了招呼。
待裴夫人也赶到后,邱氏深看了一眼她,便开口问。
“阿筝,你那么着急将我同你二伯父请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邱氏收到陆府人的消息后,一开始是不想搭理的。
但送信来的人说了句事关二小姐,邱氏脸色一变,急急忙忙将在外头闲逛的丈夫给拉了回来。
她心里着急,但面上还是装着镇定。
陆之洲方才被阮流筝看得紧,还没来得及与陆正丰通气。
但知子莫若父,陆正丰盯着儿子发白的嘴唇看便知道绝对出了大事。
他暗暗告诉自己不能乱,打算等阮流筝出招。
见人都来齐了,阮流筝也不藏着掖着,她抖开手中的信笺,将它先递给了阮正雄。
“二伯父,请过目。”
阮正雄接过来一看,面上神情就变了。
邱氏从旁撇了几眼,她自然是认得自己女儿的笔迹,发颤着夺了过来,将那份小信反复看了几遍。
春丹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将信笺从邱氏手上接了过来,又呈给陆正丰夫妻。
徐氏不识字,看不懂上头写的内容。
只是她瞧见面前三人的神情都不对,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
裴夫人是最后才接过那封信笺的,她只是草草扫过一眼,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但她今日是被阮流筝请来做见证的,其他人没说话之前,她不能开口。
“阿筝这是……”
邱氏按捺不住,试探着问。
阮流筝抬手按了按发角,说:“这信是从冬梅手上拿到的,请几位长辈前来之前,我已经着人审问过她了,她也照实说,这封小信是二姐姐托她送来陆府的。”
邱氏当即就拍了桌子,睁眼说瞎话:“怎么可能!我们家云儿乃是名门闺秀,怎会与人私相授受?”
阮流筝耸了耸肩,“二伯母应当比我更清楚二姐姐的字迹才是。”
阮正雄按下震怒的邱氏,他面上还算冷静。
他并不看阮流筝,直对着陆正丰说:“陆老爷,事出突然,单凭一封信,我们也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妨容我们将那封信笺带回去,好好问问云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氏愚蠢半生,如今难得聪明了一回。
她在瞬间便回想起陆之妍曾在自己寿宴上说过要介绍给她认识一个女孩。
她顺藤摸瓜,难不成邱氏的宝贝女儿同自己的儿子,早就有了首尾?
可说徐氏聪明,也不过就是方才一瞬。
男未婚女未嫁,陆之洲还是个官身,就同妻子娘家的姐妹不清不楚,闹了出去对他也不好。
但徐氏想不到那么深。
她十分痛恨自己的女儿填进了阮家,如今逮着了机会,脱口就阻止道:“这事可不小,不说清楚可不行。”
邱氏恨得牙痒,作势就要同徐氏对骂。
场面眼见又要大乱,阮流筝冷不丁地冒了一句:“相公,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