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携夜至,华灯初上。
楚倾瑶没昏睡多久就醒了,此时靠在床头,沈月漓趴在床边,撑着脸一副天真模样地看着她。
若安安静静的还好,可沈月漓就是个闲不下来的,嘴里叭叭个没停。
“刚刚我看长义往小厨房去了,我还以为有什么好吃的呢,然后我颠儿颠儿的跟着去了呀。结果没想到,长义是去煎药去了。”
沈月漓可惜地扁了扁嘴,仿佛没吃到好吃的十分可惜。
鸢儿在旁边隔着粗布端着药碗,一勺一勺搅动冒着热气的黑漆漆的药汤,等晾差不多了一整碗都被楚倾瑶拿走。
沈月漓眼睛瞪得溜圆,楚倾瑶就在她的注视下,那整整一碗药汤一饮而尽。
结果,喝药的楚倾瑶没什么神情。
反倒是沈月漓苦着一张脸,手忙脚乱地找出蜜饯给她塞进嘴里去。
“咦——瑶瑶,你也不嫌苦啊!”
楚倾瑶嚼着塞进嘴里的果脯,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皱起一张小脸。
“苦我倒是都苦习惯了,你这果脯差点没把我牙酸倒。”
鸢儿一听给她递了杯清茶,楚倾瑶抿了几口把酸味顺下去了。
沈月漓迟疑的也往嘴里塞了一块果脯,随后呲牙咧嘴地吐了出来。
“呸呸呸,那老头坑我!他说这零嘴包甜包好吃呢!”
楚倾瑶看着她火急火燎找水喝的样子,宛然轻笑。
“你要是想吃零嘴,我让鸢儿做点,正好我也想吃她做的红豆饼了。”
鸢儿搁旁边一听,举起小手说道:“沈小姐,您在这陪我家小姐说说话,奴婢去做点心去,小姐常夸奴婢做点心的手艺好呢。”
沈月漓一听有点心吃,脑袋就点成了蒜杵:“好啊好啊,我喜欢吃甜的,你分出几个多放点糖哈。”
楚倾瑶捻着衣袖下床,不忘调侃她两句:“你这么喜欢吃甜,小心日后牙早早就掉光喽。”
沈月漓撅着嘴,脸鼓起来气呼呼地去掐她的腰。
两人正小打小闹着,就听有人敲门。
“阿姐,你好些了吗?”
楚倾瑶一听是楚阔,步子飞快地将门打开。
看到瘦巴巴的弟弟在门外抬着头,一双眼都黯然的瞅着自己,楚倾瑶眼眶刚消下去的酸楚又漫了上来。
“阔儿”
“阿姐,弟弟让您不开心了吗?”
楚阔下巴撑在楚倾瑶肩膀上,原先的小包子脸现在瘦得下巴颏颇尖。
怕戳着阿姐的肩膀,楚阔尽量扭着头。
“阔儿,你是怎么,怎么”
楚倾瑶喃喃着放开楚阔,拽着他的胳膊左看右看,生怕他哪里伤筋动骨了。
楚阔也顺着她的力道,直至她安心。
“阿姐,阔儿好好的呢,阔儿有听阿姐的话,好好活下来了。”
楚阔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头给楚倾瑶抹眼泪:“阿姐,今日是你的生辰,不要哭了好不好?”
一旁嗑着瓜子的沈月漓惊讶说道:“今天是你生辰啊,你有啥想吃的不,我去给你买!”
说着沈月漓一巴掌拍到自己胸脯上,力道之大一声闷响,而后挥手豪迈地说道:“你只管说,姐有钱!姐老有钱了!”
楚倾瑶被吓了一跳,心疼地轻抚着她心口。
“自己打自己干什么?疼不疼啊?”
沈月漓笑嘿嘿地摇头,“不疼不疼,我里头穿着内甲呢。诶?我还有一副内甲,送给你做生辰礼好不好?”
楚倾瑶一时不知该如何拒绝,结果沈月漓却误以为她想要不好意思开口。
两人想法一岔劈,沈月漓就连楚倾瑶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直接蹦起来往门外跑。
“我这就去取,你等着我啊!”
楚倾瑶抬起的手被沈月漓用力按下,再想开口人都跑没影了。
楚阔看着蹦跶着跑走的沈月漓,收敛眉眼低头掩去神色,问道:“阿姐,不过两月未见,你怎的这般削瘦了?”
“阿姐没事,只是病了几回,阿姐自己就是郎中,不打紧。”
楚倾瑶摸着他的头,将他领到小榻上。
牵着他的胳膊时,察觉他也瘦了许多,心里又是一疼。
“阔儿,我从卢婶婶那得知,你被人从窑厂掳进密不透风的军营了,怎么一眨眼,你却来了这,你是怎么来的?”楚倾瑶脑中浮现君临妄那张容颜,犹豫着问道:“你都记得些什么,快尽数跟我说。”
楚阔回想着,把从抄家后与楚倾瑶分离以后的事,大概简述。
抄家当日,楚阔就被送进了工部要押送前往西部矿山徭役的劳役营。
不过幸好楚倾瑶那两日及时四处走动,引得谢老太傅朝堂之上带群臣施压,皇上这才免了楚白山的流放,也免了楚阔被贬为有罪之身的徭役,而是发落到了官窑的窑厂做小杂役。
后面楚阔又在卢婶婶的打点关照下,窑厂虽苦,但好歹能吃饱饭,也能穿的暖。
虽然时常受欺负,而且那些人都是直直冲着他楚家小少爷的身份来的,他也就渐渐懂得怎么挨打能少疼些了。
这话,楚阔自然不会跟楚倾瑶说。
这些屈辱,只他自己刻骨铭心就够了。
直到有一天来了个不知品阶的官,将他从窑厂绑到了军营,让他在军营喂马喂牲口。
不过好在到了军营,他受欺负便少了,他干完活就偷偷躲进马厩的杂草里,那些收了银子来揍他的人找不到他,渐渐也就懒得往臭烘烘的马库跑了。
后来他认识了军营马库一个腿上有伤的老兵爷,还教了他很多东西,譬如分辨马的脾性,军马战马和农马的不同,如何喂养,伤了病了怎么处理,等等等等。
他就差给那老兵爷拜师傅了,天知道他有多想学点有用的东西,更何况还是在军营学东西。
可那老兵爷却不肯收他为徒,只是经常在他耳边念叨一句话。
“他说,是弃王爷交代他照顾我的,弃王爷于他有恩,他能帮到弃王爷一点就很心满意足了。”
楚阔的话落在楚倾瑶耳中,振聋发聩。
她接到楚阔被掳去军营的消息时,只以为是丞相府赶尽杀绝的手段。
她甚至写信给卢婶婶,让她去寻她留下的兵营贪腐的证据,好将京郊城防军搅得翻天,楚阔能趁机逃出来也行。
可她万万没想到。
从那个时候起。
弃王就已经在暗中帮她了。
此时此刻,她甚至想立即找到君临妄。
顾不上什么身份的试探,她只想一股脑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