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两字让白早早皱了皱眉,想到了自己和顾臣时。
怪物和正常人一起生活,就只能把他们拉进地狱,一起共沉沦,最后毁灭。
就像她和顾臣时。
看着老人狼狈的模样,白早早问道:“师娘已经走了,接下来咱们还有必要假死吗?”
“一定要。”
周意摇摇头,“你不了解她,她还会回来的,就算我再烂再渣,在美玉心里我还是那个跟她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她不会弃我不顾。”
“早早,以后你就会明白了,婚姻里的两个人生活久了,早就不只是爱人那么简单,我们还是朋友,伙伴,甚至战友。”
周意扶着白早早的手臂站起来,左右看了一圈,“我刚才观察过了,这里非常适合做假死的场景,待会儿听见他们的声音,你就让你的人出来吧,记得一定要逼真一点。”
“只有我死了,美玉才会死心跟老余好好生活。”
“好吧。”
白早早尊重老人的选择,放开他枯瘦的胳膊,转身消失在草丛里。
就像周意说的那样。
白早早离开后没几分钟,汪美玉和欧阳余就又走了回来。
看见靠在树下休息的丈夫,汪美玉咬着嘴唇愣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调整面容走了过来,“老周,走吧,这里不安全,有什么事咱们先回家再说。”
欧阳余虽然一脸不高兴,但也附和着汪美玉,“走吧,就算要回去见你的老情人,也得养好身体吧?大家都一把老骨头了,赌气有意思吗?”
周意靠着大树哼了一声,“我的事不需要你们管,老余你说得对,犹豫不决这叫脚踏两条船,我刚才已经想过了,美玉还有你,而盛夏什么都没了,如果我再离开她,她真的就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所以,我决定了,为了盛夏我一定要回去,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余生就跟盛夏一起报团取暖,总好过浑浑噩噩地活着。”
周意故作冷漠,斜扫了两人一眼,“你们不用劝了,赶紧走吧,病院的人很快就会过来了,如果不想变得跟我一样,你们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为好。”
“你……我们就多余过来,美玉,我们走,这老东西没救了,不用管他。”
欧阳余被周意的嘴脸气得不清,拉起汪美玉就要走。
汪美玉却只是表情惨白地摇了摇头,“不行,老周你必须跟我们走,你好不容易出院,难道真要这样回去吗?”
“老周,你一直都是热爱自由的一个人,为了自由你可以放弃所有的一切,我不相信你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跟我走,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
汪美玉踉跄着步伐,试图去拉丈夫的胳膊。
周意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看吧,这就是他一定要假死的原因。
这个女人跟他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比他更了解自己。
只要他还活着一天,美玉就会试图来拯救他。
她不会放弃的。
而他为了妻子的幸福,可以放弃这世上的所有一切。
“走啊,老周,跟我走,只要你平安,我不介意这三年发生的一切……”
“呵,想走?你们问过我和我手里的枪了吗?”
“白瀛司”阴森的声音从大树后面传来。
随后是他那张阴柔的,噙着一抹诡谲微笑的脸。
“啊!”
汪美玉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躲到了欧阳余怀里。
这段时间的生活,两位老人早就有了默契。
而周意胳膊上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看着这一幕,周意苦笑一声,庆幸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能给妻子幸福的人不是他。
欧阳余虽然也害怕,但还是将汪美玉拉到了自己身后,故作镇定地跟对面的疯子谈判,“你们这些人不就是想要钱吗?我们这里的两个老东西虽然都不是什么国家栋梁,但是一两亿还是能拿出来的。”
“只要你们可以放过老周,我们可以把钱都给你们,而且绝不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
“呵?你看我像是缺钱的样子吗?”
“白瀛司”冷笑着,带着保镖从草丛里一步步走过来。
他们手里都拿着枪,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杀气。
三位老人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吓得连连后退。
“呵,老东西,我们要的可是老周的命,你们给得起吗?”
“白瀛司”冷笑,像一个恶魔。
欧阳余大喊,“你们这是草菅人命!你们信不信我可以用那些钱买你们这里所有人的命!”
“白瀛司”咧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呵,我信啊,为什么不信?这几年说要买我这条烂命的人多了去了,可我现在还站在这里,你们说我到底信不信?”
“你们走啊!他们都是杀人的不眨眼的变态,根本就讲不通道理!”
周意用力往后面一推,“走!我是自己要跟他们回去的,跟你们没有关系!”
汪美玉哭着去拉周意的衣袖,“要走一起走,老周,我不能再让你受那样的苦!就按你说的那样办,我们卖掉所有的画,移民去国,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汪美玉,你还不明白吗?我压根就没想跟你一起过,三年的相伴,我早就爱上盛夏了,你对我来说只是早已经凋谢的昨日黄花,我们早就不是一路人了,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周意大吼着将汪美玉推到一边,他自己则是转身,冲着“白瀛司”张牙舞爪地扑过去,“姓白的,你休想再利用我控制盛夏,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去死吧!”
“啰嗦,真是烦死了。”
“白瀛司”一脸无语地掏了掏耳朵,随后举起手中的枪,枪口对着老头的胸膛,“既然你那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我跟你拼……”
嘭!
老人走了没两步,便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胸膛摔倒在地上,在摔倒的最后一秒,他回头对着欧阳余无声地喊,“带她走……”
“不!老周!”
汪美玉疯了似的想要扑过来,却被欧阳余扯住胳膊,强硬地拉走了。
隔了很远还能听见女人那苍老崩溃的哭喊声。
那是一种绝望到了极致的声音。
渲染着整片树林都回荡着忧伤的气氛。
白发老人苍老枯瘦的身体躺在肮脏的泥土上,浑浊绝望的眼睛里滑下一滴苦泪,最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场景就像当时还在病院里,他躺在自己绝世伟的画作上,拥抱着自己此生最爱的女人,却离她十万八千里远,永生永世都不复相见。
永别了,我亲爱的,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