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的心机还真是深不可测。
林芷澜默默感慨着,还好要对她动手的人并不是梁帝,否则早就够她悄无声息地死上好多次了。
只是这皇宫中,经历了上次陆沐筝和墨书和来路不明的人缠斗的事情,她怎么看怎么觉得阴森森的,还有许多未知的秘密。
有时林芷澜已经路过凤鸣宫的门口了,想悄悄地让月满放风,自己去一探究竟,又打了个激灵打消了这般大胆的念头。
那人是敌是友还不清楚,秘密在宫中衣食无忧地潜伏多年,说不准另有帮手,连陆沐筝那样的高手尚且做不到全身而退,她上赶着过去不就是在送人头吗。
千言万语化作满腔愁绪,白日,林芷澜越发熟练地在养心殿处理政事——养心殿的条件比御书房好多了,梁帝很多时候在养心殿养着,林芷澜便搬着折子陪过来,免得有不长眼的人看她落单寻来找茬。
夏季汛期最忙碌的不仅是防汛救灾,林芷澜还发现,有一类折子是出现得最多的。
就是弹劾她的……
大概是***干涉朝政、牝鸡司晨,不符合祖制,大权在握,目无帝王之类。
林芷澜讥笑出声:
“皇兄,这儿有不少弹劾我的折子,要不然皇兄亲自过目,方不失公允。”
梁帝在榻上闭目养神,眼皮子没抬一下,只笑道:
“不妨事,平安自己看着处理便罢。”
把政事脱给林芷澜处理,对外,梁帝宣布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是自己身体不适,皇子皇女们年幼,才让***监国的。
谁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体里头已经损耗殆尽,如今的汤药灌进去,仅是维持着表面的体统罢了。
心力衰竭那一日,迟早会来。
林芷澜把弹劾她的折子拎出来放一边,仔细看了一遍名单,嗯,与韩经韬给她的与江芙勾结的人重合率很大。
果然是蛇鼠一窝。
林芷澜又笑道:
“既然如此,为了避嫌,臣妹可只好暂时不予理会了。”
这一暂时可能就是很久很久……
不过在早朝上倒也有为她说话的女官,说***监国是得了陛下授意,名正言顺,权力的来源是正统天子,并无不妥之处,且***身上有祥瑞之兆,这对大梁来说是好事。
——其实林芷澜也没有刻意拉拢她们,只是她们所在官署的一些老顽固们实在是劣迹斑斑,林芷澜随便搜罗条罪状就能把他们收拾了。
他们依附于江丞相一党,对异己极尽所能地限制与打压,女官们、不想结党营私的官员都受制于他们。林芷澜拔掉了好几个刺头,剩下真正做实事的官员们都舒服了,自然对林芷澜有了个好印象。
管她有没有逾制呢,能让官员心无旁骛做实事、让百姓安宁的就是好的!
梁帝掀起眼皮子,抿唇问道:
“只是‘不予理会’么?”
林芷澜道:
“臣妹又不能把他们怎么样,文官进谏天经地义。”
权力的滋味太过于美妙,让林芷澜飘飘欲仙。
她以前已经觉得自己的身份地位荣华至极,等被梁帝分享了权力极致的巅峰后才明白,其余的不过是皇权的边角料罢了。
生杀予夺决定一切的滋味,沾上了,让她沉迷的同时,又叫她雄心勃勃地计划着想做的事情,并且,不愿意放手。
梁帝悠然道:
“那群猪,朕养起来,又迟迟不动他们,就是为了让平安在合适的时机立威的。”
他早就想好了自己的路。
只是心疾催动了他计划的进程而已。
“皇兄这么大方?好多可是和江丞相沾亲带故的。”
“正因如此,平安可要仔细地去抓他们的把柄了。”
旁人都以为梁帝与江芙伉俪情深,所以身为帝王却任由着江氏一党一家独大。
实则在梁帝眼中,江氏只要没有危及统治的根本,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什么,况且越疯狂的人越容易灭亡,会察觉不到潜在危机的存在。
江芙太过狂妄,最近时常出招往皇子公主身上打主意,立储之事关系国本!梁帝可忍不了,马上就动手了。
江家父女俩可能还在奇怪,梁帝怎么和大家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说翻脸就翻脸。
有了梁帝的话,林芷澜便又信心满满地大刀阔斧开忙。
摸到了一本特殊的折子。
一看上面的字体林芷澜就知道是谁的。
紧张,相思同时翻腾,因为知道姜烛说的肯定是公事,迟迟没有翻开。
梁帝听到了林芷澜紊乱的呼吸声,连忙起身跟过去看了一眼。
面色不悦地翻开了奏折:
“平安如何能一碰到姜烛就乱了阵脚?”
“没有慌张,就是,挺想他的啊……”
林芷澜叹着气说道。
自己爱的人突然因为意外远隔千里,和都在京城却因为忙碌而见不上面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尤其暗夜里涌现的孤独感有时好像要被吞没。
其实如果现在姜烛就站在她面前,那应该也没有什么好絮叨的,林芷澜只会重复说好想他。
想到在梁帝跟前还大大方方地表白。
梁帝脸色一灰,不想跟林芷澜继续这个话题,直接翻开了折子看姜烛写了啥。
是很客套规整的公文。
语气谦恭,是姜烛对上的一贯风格。
大抵说了些如何给姜太伯治丧的事,感谢皇家的慰问,再询问何时能够回归京城。
他叙述的都是客观性的事实,林芷澜脑补出了这段时间他的忙碌与辛苦,还有失去亲人的痛心,心疼的神色溢于言表。
“皇兄,姜烛何时能够回京?”
实权公侯王爵进京出京的程序极为严格,必须得到皇帝的明确批复。
这是大梁为了防止诸侯造反而定下的规矩。
梁帝冷笑道:
“姜烛既然出了这个京城,那便不要想着再回来了。”
林芷澜大惊失色:
“皇兄!这是为何!姜烛这些年在京城兢兢业业,有目共睹,他不过是回乡奔丧而已,为何便不能再回来?”
梁帝深深地看了林芷澜一眼,道:
“他留在东鲁还能好好地做他的东伯侯,他这一趟回去,说不定就生了异心,会成为我们的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