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皇权毫无束缚之际，那这个大周也完了。
但前世直到她死前，大周这个烂摊子都还没倒下。
姜黎看着姜元宸，并未因为他年纪小就糊弄过去。
反而细细地告诉姜元宸现下的形势，更是将朝堂上的权利制衡之术也一一给他分析。
皇帝虽然是皇帝，想肆意妄为他也没那个能耐。
雍王府在侧，皇帝不得不受限。
他可不敢真的不顾名声，允许昏聩之名落在他头上。
所以姜檀是悄然复位，并没有大张旗鼓宣告天下。
“……姜檀能做的，无非是协同萧嫣尽快夺得永宁侯府。”
姜黎唇瓣微扬，话语中满是讽刺。
“毕竟，在后宅之中，暗下狠手，姜檀很是在行。”
若她真的只是寻常后宅妇人，的确很难从姜檀和萧嫣的联合下活下来。
可实际上，真入了永宁侯府的门。
真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人，是他们才对。
姜黎道：“两个废物加一起也不过是形成一个更大的废物而已。不足为惧。”
姜元宸稍稍放下心，但是还是面色不展。
“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姜黎轻笑一声，抬手点了点他的小脑袋瓜。
姜元宸垂着眼睫，沉沉道：“抱歉，我没能帮上你。”
今日白墨宴有句话说得不错，他的确是依靠姜黎才在京中立足。
他能帮到姜黎的，仅仅是刺激谢玉琅而已。
以前从不在意自己的出身地位，但今日这件事让他意识到。
若姜黎真遭遇不测，他一介庶民，无权无势，孤立无援，帮姜黎做不了太多。
大周出生庶民，便是一辈子的庶民。
楚明昭的提议已经被他给排除掉，可怎样才能摆脱出身呢？
他不想再如此无力了！
“说什么傻话！”
姜黎哑然失笑，无论是在黑水寨，还是在药谷之中，他都对她有大恩。
“你已经帮我太多，而且我也有事想要问你。”
这件事情，旁人无法替代。
姜元宸顿时抬起眼，“何事！”
“是有关药谷之事。”
姜黎是有些为难的，药谷的经历对于姜元宸而言绝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所以，她轻易不会过问此事。
但有关孩子们的事情，她不得不重提。
“元宸，你在药谷几年，在谷内是在做什么？”
便是他年纪小，药谷也不会养闲人。
姜元宸没有隐瞒，直接道：“我是外围的仆役，负责整理药材，描绘图册。”
他心有猜测，姜黎应该是又有了她亲生骨肉的消息了。
可这与他在药谷内做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主动道：“正常时候只能在外围区域活动，不过内围我也是去过几次的。”
所以，他是见过不少的药谷中人。
若姜黎有更详细的信息，说不定姜黎要找的人就在其中。
他曾梦想姜黎会是来药谷找他的，虽然已经是不可能，可若是能帮姜黎找到她的亲生孩子，那也是好的。
“外围仆役之中可生辰是一百二十四年三月一十九，与你同龄的孩子？”
姜黎看着姜元宸，目光灼灼，尽是期盼。
与他同龄？
姜元宸脸上的表情顿时空白了一秒，随即斩钉截铁道：“有。”
姜黎欣喜若狂，一把按在案几上，“是谁！”
“外围仆役中小孩很少，与我同龄者只有一个。”
姜元宸沉声道：“谷内我们这种仆役没有名姓，只有进谷年混合而成的编号。我是一二四甲号，他的编号是一二四丙。但是我不确定他的生辰是否是三月一十九。”
而且他回忆一二四丙的样貌，的确与姜黎有些相像。
姜黎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年岁相近大差不大就有希望。
急声道：“你可知他去哪里了！”
楚宁寒说他剿灭的药谷外围之中没有孩子，那么当时一二四丙并不在药谷。
“抱歉，不知道。”
姜元宸面上无一丝笑容，甚至心情越发的沉甸甸的。
“一二四丙在我离开药谷之前，他就不在药谷了。”
姜黎顿时噤声，姜元宸抿紧了唇瓣，手心也攥紧了。
真相可能会让姜黎失望。
但，他不想骗姜黎。
“去年二月二十，他被管事带走。次日我去寻他，才发现……”
姜元宸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他被管事当成药人试药，晚上就死了。”
“外围的仆役是不能用来试药的，管事怕被人发现惹上麻烦，将他丢出药谷，丢进了黑水河中。”
也因此，他知道了出谷的小路。
他不敢看姜黎失望的目光，低头继续说道。
“我和一二四丙是同住一起的，管事发现我偷听了。他威胁我作伪证，对谷内说是一二四丙逃走，死在了外围。”
“我知道管事不会放过我，所以我将计就计，在他找我的时候，我先下手杀了他，从小路逃出了药谷。”
后来，他在山洞之中躲到了四月，发现药谷没了后便去了黑水寨。
姜黎要找的一二四丙号，已经不在人世了。
姜黎久久不语。
正房之内死寂一片。
姜元宸舌尖泛苦，心头渐渐地升起悔意。
或许，他不应该这么直接告诉姜黎。
明明她之前是那样的高兴……
“元宸。”
姜黎总算开了口，声音嘶哑，艰涩难听。
姜元宸连忙抬眼，匆匆看向姜黎。
她面色惨白，那双清凌凌的凤眼失了所有神采，黯淡无光，伤痛刻骨。
“你可会绘画人像？”
姜黎眸色赤红，强行牵起唇角。
哑声道：“帮我画一张他的小像可好？”
姜元宸哪里说得出拒绝的话，他当即答应下来。
上前去书案边提笔快速地描下一副小像。
他以前并未画过人像，但依样画葫芦定然是不会错的。
姜黎站在书案边，看着雪宣上逐渐成型的小像。
眼前却被水光模糊了视线，看不清小像的样子。
姜元宸收笔，抬头看见姜黎失魂落魄的模样，顿时心中一揪。
他咬了咬下唇，一横心，伸手握住了姜黎冰冷的手。
“一二四丙他不一定死了！”
姜元宸望着姜黎，“我只是偷听到管事的话，没有亲眼见到他的尸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