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来来往往的见过不少人,老板瞬间便注意到了周宜微的目光落点,登时走到那人身边介绍道:
“周小姐好眼光!这位不仅手脚麻利,力气也大得很,绝对可以满足您的需求,最重要的是,他只需五两银子!”
五两。
这价格便宜都有些让人讶异了。
一般只有瘦小的,只能干些体力活的仆人才会有这样廉价的价格,但此人看上去年纪不大,又身高体壮的,再按照老板的说法,这人所能创造的价值并不只是几两银子。
周宜微却并没有开口询问,只凝眸看着微垂着头的那人,此人价格低廉的原因再明显不过。
在他的脸上,从左眼处蜿蜒下一道明显的疤痕,虽面容算得上较好,但多出了这道疤,就生生多出了一种狰狞阴郁之感,叫人不忍直视。
再加之他穿着一身廉价又染上不少灰尘的粗布麻衣,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周宜微的样子,莫名让她想到了蛰伏着等待捕杀猎物的野狼。
老板意料之中地看着周宜微收回视线转向其他人,又挂上笑脸开始一个个给周宜微介绍。
若是按照老板对周宜微的印象,此人本就不该在这队列之中,只是今日周宜微所提的要求奇怪,此人又恰巧能够满足,就也将他带过来了。
入不了周宜微这种高门贵女的眼,属实正常。
一连串介绍下来有男有女,老板嘴皮子说得都有些干了,周宜微却并未拍板落定,只是微皱着眉像在思忖着什么一般。
老板试探道:“周小姐是对这些都不满意吗?”
先有个只需五两银子的在前,虽说看着是糟心了点,但跟后头这些十几两的一比较,确实是有些
老板咬咬牙,早知就不多手将这人带来了:“若是价格方面,我们还可以——”
“除去脸上这条疤,他只需五两银子还有什么别的缘由吗?”周宜微道。
老板一愣。
周宜微刚才确实就是在思忖这件事。
她当了宗氏五年主母,见过的仆从下人数不胜数,老板带来的这些人确实可以满足周宜微的要求,价格也在正常区间内。
可是那人只要五两银子。
对于现在急需充盈小金库的周宜微来说,真的很难不让人心动。
“我们这是正经营生,这些人的来路都是一个个查清了的,绝对没有问题,只是您看他这脸一般的人家也瞧不上不是。”老板赔笑道。
这话倒确实,寻常人家不会来此挑选下人,高门大户又费不上为了几两银子非要选这么个面容损毁的。
正好让周宜微捡漏了。
“那就要他了。”
笃定的话语一出,堂内之人皆愣住了,包括被周宜微指定的那人。
他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的微抬起头,眼神却始终落在地面上,只用余光里模糊的画面去描摹周宜微的样子。
杏雨有些犹豫,凑近周宜微耳边小声道:“小姐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此人面相看着不善。”
周宜微也学着杏雨的模样朝她偏了偏头:“堂前的事你我二人就足够。后头洗碗碟,处理厨余不用露面,也是些费力气的活,让他来正好况且他只要五两银子。”
显然这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但周宜微也是认真考虑过的,之前来过一次,老板知道她是什么人,纵使是为了怕惹出麻烦也不会给她找些不干不净的人来。
老板摆摆手让其余没被选中的人回去了,又从柜台中拿出卖身契给周宜微签字画押,红色的指印摁下去的那一刻,此事便算是落定了。
“周小姐有眼光!若不是他脸上这道疤,可不止要这五两银子呢!”老板做出有些肉痛的表情来,又转而看向那人,“还不快跟着周小姐走?”
那人似乎这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一言不发地走到周宜微身后,似乎对于那一张卖身契就决定了他的命运这件事毫不在意。
周宜微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离得近了更让人觉得他人高马大的,再加上脸上那条疤,很容易让人心生惧意。
“迟遇。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
这是那张卖身契上写的名字,上面也同样清清楚楚地写着,周宜微花五两银子买了他的命。
迟遇仍未抬眼看她,只垂着头道:“是,小姐。”
生的那样一副面容,又比周宜微高出一大截,做出这低眉顺眼的举措来倒显得怪异。
但周宜微很满意。
周宜微跟杏雨走在前面,商议着要不要去给他买两件看得过眼的衣服,毕竟再怎么说此人以后也是要在铺面里做活的,现在身上这身衣服,破破烂烂的且先不说,还染了不少脏污。
人市老板不会在意这些商品的吃穿,但她们靠着吃食赚银子,卫生方面是首要的。
如此一来回去的事也就不急了,出了南街后令人眼花缭乱的铺面不少,足够让她们挑选好一阵了。
以往在宗府时,杏雨偶尔会得了周宜微的命令出来采买些东西,对这街上也算熟悉。
最重要的是,以周宜微曾经的身份买东西不需要在意价格,杏雨拿着公家的钱却是需要一家家比对的,怎样才能花最少的钱买最好的东西。
这样连着看了几家后,才算是找到了件合适的。
只是普通的粗布麻衣,看起来与酒楼里的小厮服饰有几分相似。
周宜微这才想起来要叫迟遇来试一试,虽说看他体型能看出大概尺寸,可总要穿在身上才知道到底合不合适的。
周宜微一回头,正欲开口,却见迟遇与她们之间隔了很长一段距离,只怕是她说话都不一定听得清。
周宜微皱着眉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待人走近了才道:“你隔这么远做什么?我是买了你又不是要吃了你。”
再怎么说,就算是要怕也该是她们怕他吧?
迟遇的头垂得更低了,整个人看起来极其局促,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小姐,我身上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