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从树影倾洒,地面金色斑驳,周围是不曾止息的人群,唯有他们,身影在地上拉得修长。
两人成影,另一个显得格外突兀。
季桐站在他斜身后,没动,温景淮同样站着。
他说,妻子。
哪门子的妻子。
早就没有关系了。
她没有回头,走一步,脖间的彩带滑落,顺着光滑的衣服面料,无声掉落在地上。
代表着祝福的彩带没有任何预兆地掉落,谁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或许是松散了,又或是别的什么,没有人去细究。
祁晰半蹲下腰,指尖勾起。
季桐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柔声开口:“走吧。”
“好。”
温景淮一直在等他的回应,可是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远,到最后彻底消失。
他回头,人潮中不见她半分踪影。
季桐两人朝着路口边走去。
祁晰目光潋潋看她:“什么时候回南城。”
她也不确定,只说:“这两天。”
不确定,最近心里很乱。
“阿姨的旗袍的样式,大概这两天就发你了,你问问阿姨喜不喜欢,有哪里不满意我可以再改。”
祁晰依旧笑着:“只要是你做的,她都会喜欢的。”
-
季桐回了民宿,一个人。
前台的人看到她,微愣了几秒,好奇她怎么没跟那人在一起。
季桐注意到了她的打量,跟她对视。
“那位先生没有去找您么?”
她下意识问出口:“什么?”
“就是下雨那天将您抱回来的温先生。”
“他,去,找我?”
前台的工作人员点头,但她也不确定了,难道是没遇见?
不应该呀,那个镇子不大,一条直路下去,走到尽头,不管是往哪走,最后都会绕回最原来的地方,说明白了,就是个巨大的环形。
回到房间,换下一身的衣服,出了点汗,并不好受。
坐回沙发上,整个人陷进去,才有了一些真实感。
拿起手机,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刻,又开始出神。
我来找我的妻子,这句话,轻轻落下,不声不响,就像那根掉落在地上寓意着祝福的彩带,本是想讨个好的祝福,如今,却只想逃离。
一会房间就将彩带随意放置在桌上,如今,再去寻找那么艳色,安静躺在地上,再无问津。
她在北城没什么朋友,当年一个宿舍的室友,只有一个是北城本地人,毕业后也留在了北城工作,许久没有联系了。
季桐不经常发朋友圈,包括结婚的时候,一张结婚照,甚至是婚戒都没有发过。
只是象征性地拍了两朵家里婚房里的花,摆成依偎在一起的姿势,什么文案都没有,发了个朋友圈,也没什么朋友来问她。
如今想来,也真是可笑。
前不久看到程丝丝的动态,她结婚了,看照片,她跟他丈夫很恩爱,她在下面发了句恭喜,之后两人私下浅聊了几句。
她们早已不是当初校园里一起上下课的学生了,各自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从往事中回神,门外敲门声响起,她玉足落地,也没穿鞋就过去开门:“来了。”
房门打开,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相视。
季桐看到他手上拎了一个袋子。
“镇上随便买的。”
袋子口并未系上,她很清楚看到里面放了什么。
是挂粽。
“尝尝,合不合胃口。”
所以,他就为了送这个过来。
季桐:“我吃过了。”
温景淮沉默了有半晌。
想问她是不是跟祁晰一起吃的,但是话被他堵在了喉咙口。
“镇上的人说吃了这个能辟邪,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她神色僵了几秒,她一直记得的是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高中她下课了跑去后面的高三部,为了不让人看出来,她手上还故意抱着几本复习资料。
值得庆幸的是,平常来十次见到他不到三次的人,那次刚到高三楼的楼梯处,就看到他从楼梯拐角的地方缓缓走下来。
她心虚得没敢去看,却故意放慢了脚步。
他身后冲出来一个男生,勾住了他的肩膀凑近。
他冷着脸让人松开。
“今晚下来晚自习别跑,去学校隔壁的荒屋,听说那里闹鬼。”
一听那个鬼字,季桐哆嗦一下身子,紧紧抓着手上的复习资料,她很怕。
“世界上哪来的鬼,自己吓自己罢了。”
沈陆当即撇嘴:“你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当然不怕,玩的就是一个刺激,懂不懂情调,算了,肯定不懂,将来谁跟你在一起也真是无趣。”
算是她一次很大的收获,知道了他是一个唯物主义者。
等人从身边经过的时候,她故意贴着墙侧开了肩膀,温景淮无意间朝着她这里看了一眼,当时她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
记在了心里,她胆子小,有时候半夜都不敢一个人走夜路,白晓有一次晚上从她身后吓她,当时人差点跳起来,什么都不顾往前冲,前面还是马路,路上都是飞奔的车辆,好好白晓跑上去拉住了人。
她当时的脸色惨白,安静下来后神情也有些恍惚。
果不其然,第二日便发起了高烧,又恰逢考试,不得已只能请假。
后来人好了倒是一改常态,主动拉着白晓去鬼屋,说是壮胆。
白晓当时怀疑她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才刚好这是又作死的节奏,谁料她从包里掏出两张票放在她面前:“票买了,你去不去,还是你最爱的一家。”
白晓犹豫后应下。
去鬼屋壮胆,也是稀奇,白晓记这事儿记了好久,她上大学来了也经常拿这件事开玩笑。
但确实有用。
她不开口,温景淮便一直等。
最后她终于开口:“我不信这个。”
嘴上说着不信,只不过是拒绝他的借口,从她登上临山,入阐明寺那一刻,已然成为了世界上众多信徒中的一个。
温景淮无言打量着她,最后强势拉过她的手,将袋子挂在她手上,放缓了语气:“尝尝,听说味道不错。”
季桐反问他:“你吃了?”
他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味道不错,你自己尝都没有尝,仅仅只是一个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