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却没有动手,袁氏的手腕她可是知道的。
惜雪见袁氏的睫毛微颤,心中冷笑。
她缓步走到袁氏面前,见她牙关紧闭,作死瘫倒的模样,她柔声说道:“阿母,得罪了。我都是为了你好呀!”
说罢,她拔下头上的发簪,抬起手腕,朝着袁氏的人中,就要狠狠刺下去。
张嬷嬷见她下手气魄,被彻底唬住了。
她一把拉住惜雪的手,接过铜盆,劈头盖脸朝袁氏泼下去。
一铜盆的水,彻头彻尾浇下去。
“夫人,你快醒醒,女娘还在等着你!”
张嬷嬷扶起袁氏,看她紧紧闭着眼,在她后背狠捏了一把。
袁氏吃痛,“嘶”地倒吸一口冷气,蓦然睁开了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张嬷嬷。
张嬷嬷被她阴狠的眼神看得心虚,缩着身子退到后面。
天地可鉴,她可是一片忠心啊!
“甄夫人,”董老夫人沉着脸,“盼儿担心你因昨日之事对她心怀芥蒂,昨晚都未曾安眠。今日求了我半日,我见她心中牵挂你,这才陪着走一趟。没想到,看到了这场面。”
袁氏硬着头皮站起身。
她左眼被打得乌青,头发蓬乱,脸上一道道抓痕,像是被猫挠的,看着很是骇人。
又被浇了一盆子水,浑身被浇了个透,被大门口的风这么一吹,控制不住打起寒颤,哪还有往日的威风?
“都是当家主母,成什么样子?”平陵郡主是皇帝的亲姑母,平日最重规矩,唇边冷笑,“之前都是装出来的,本宫倒是看走眼了。”
“郡主娘娘,您不要动怒,不值得。”张侍郎的儿媳平日就看袁氏不顺眼,这种好机会怎么会放过?
她捂着嘴轻笑一声,“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如若所有的阿母都像袁氏这般强横,威逼不成,直接上手厮打。那京城中的儿郎吓都要被吓死了,谁还敢娶妻?!”
平陵郡主眉头瞬间拧紧。
她家儿郎今年都二十四了,至今未看上一女娘,如若这事被他听到心里去,她什么时候能抱到孙子?
王丞相夫人宁氏原本是来看戏的,听到这话,心中一动。
她家二女娘今年都已十八,待字闺阁多年。
去年还和严家议过亲,快下定时,袁氏横当插了一脚。
她一个堂堂丞相夫人,竟被活生生抢了女婿。
原本议亲都是私下商量,她也不能发作,只是这口气一直顺不下,都快憋死她了。
“甄夫人,你可要好好管管甄珍儿。可不能因你府上的腌臜事,将京城中的女娘带坏了。吊着眉梢扭捏做派的,都是上不得台面,哪像我家二女娘,不会那些弯弯肠子,老老实实的就知道孝顺长辈!”
“这话说得在理。”平陵郡主冷哼,“这种孟浪不守规矩的女娘,即使将来嫁为人妇也不守妇道。”
袁氏的脸,瞬间白了。
平陵郡主这一说,京城中的儿郎,谁还愿意娶珍儿?
可这几个人,她一个都得罪不起。
即使气得要吐血,她还要陪着笑脸。
惜雪淡淡一笑。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才哪到哪儿……
今日这气,袁氏不想受也得受,况且以甄珍儿的为人,定会大闹一场。
她就是要让袁氏前堂后院一起着火,让她自顾不暇,她才能腾出手帮霍野办事……
既是彼此合作,那就要有来有往。
恩情不还,彼此牵累,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凭着前世的记忆,她已逐渐摸清,袁氏一直想攀附却攀不上的贵妇。
前些日子,她又借着郡主的名义,发了帖子邀人赏花。
昨日又出了这事,寻常人家自不用说。
可最重规矩的平陵郡主,素来和袁氏不对付的张侍郎儿媳,被袁氏抢了女婿的宁氏怎会不上门?
况且,她还有大母。
大母心疼她,自会为她撑腰。
因此,今日回甄府,看似无意之举,但实则早被她算到。
“既然甄府这么乱,盼儿我就先带回去,等府中安顿好,我再将她送回。”董老夫人拍了拍惜雪的手,“这几日我为了家中琐事,心情烦闷。幸亏有盼儿在我膝下开怀逗乐。”
“老身劝你一句,可不要把鱼眼珠当宝。”
这几日,因董安邦被抓入狱一事,董老夫人口中不说,可整夜整夜睡不好。
董老夫人这话,就如同一记耳光狠狠打在了袁氏面皮上,她杵在那里,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宁氏瞅着惜雪,越看越喜欢。
这小女娘昨日在京兆府,不卑不亢,回来他夫婿好一番赞。
她虽是庶出,但现拜在董老夫人膝下,又和定北侯有婚约。
想到这里,她拉着惜雪的手笑说:“我命苦,只生了三个儿郎,平日里人影都不见。今日见盼儿这般乖巧,心中欢喜得紧。昨日我得了个宫中时兴的花样子,你空了可来我府中陪我?”
她转头看向董老夫人,“您可不要怪我和你抢孙女啊!要不是怕乱了辈分,我都想让盼儿记在我名下。只不过到时候我是叫你阿母,还是叫你叔母?”
论亲眷,董老夫人还是丞相夫人隔了几辈的叔母。
“你这一张巧嘴!”董老夫人被逗笑了,指着手就笑骂,“你这泼皮样儿,王丞相怎么容得下你?”
见她们欢笑宴宴,袁氏银牙几乎要咬碎。
她好几次要带珍儿去丞相府拜会,可每每都被推脱。
现在甄盼儿这小贱人,竟被当成了宝?
宁氏搀扶着董老夫人转身离去,回头看袁氏还杵着,嗤笑一声:“难道你也想去我府中?但你现在这尊容,就连门房小厮都不敢放人。我劝你,还是好好梳洗一番,再多读读女戒。甄家长房就只有两个女娘,你若教坏了,之远在天之灵也不会放过你!”
袁氏这是第二次听到亡夫的名讳,第一次是甄崇衡,第二次是宁氏。
可她一个都骂不回去。
甄崇衡是她家翁,而当年甄文栋曾拜入宰相门下,宁氏是他师母。
“夫人,擦擦!”眼见人走了,张嬷嬷瑟缩着,递过巾子。
袁氏抽过巾子,劈头盖脸就朝张嬷嬷打去。
“混账东西,一个个都欺负我!”她气得几乎七窍生烟,下手愈发狠。
张嬷嬷被她抽得浑身一道道青痕,可一句话都不敢说。
前堂的话,早就一五一十地传回后院。
等她晕头转向回到后院,就看到被砸了一地的碎瓷片。
“成什么样子?”她被气得脑仁一阵阵抽疼,“京城的人最是善忘,过几日就都忘了。严家那儿郎虽中了魁首,但目光猥琐,看着就是穷酸命。阿母定会为你再找一个比他强百倍的儿郎,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现在这么生气做什么?”
甄珍儿趴在床上,一张脸就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后背一大片鲜血淋淋,她张着五指抓住袁氏的手臂:“阿母,我要杀了甄盼儿!我要杀了她!”
当时她阿母可是将严云轩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说是皇上亲口嘉奖的儿郎。怎么现在成穷酸命了?
“珍儿,现在不是时候。”袁氏被她抓得生疼,“你大父已有不满。现在我们还能安然无恙,还是靠着你死去的阿父。如若再生事,谁都保不住我们。”
“阿母,你怎么那么没用?”穿着青葱绿长袍的儿郎歪歪扭扭走了进来,“你之前不是说,没手段的人只能被人踩在脚底下当烂泥。现在阿姊遇到事了,你就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