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二人交谈不过短短片刻, 君川一面与她说话,一面与胡三又对了几掌。
掌风相交,一水一火, 带来惊天巨响, 正在此时,将在其下脱口而出道:“徐行低头!”
徐行不假思索地将脑袋往下一缩, 一道滋啦啦发着白光的巨型风刃擦着她头顶飞过, 打中胡三左臂,霎时血流如注。身后,玄真子手中捏着“风火雷电破”手决,这是道家威力最大的手决之一,想来耗费甚巨,遂搓了好半天, 面色陡然惨白地欣慰道:“幸好贫道还来得及出手……”
“前辈, 已经晚了。”徐行静静道, “还有, 你们昆仑施法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这样不会被打断吗?”
玄真子:“的确有此缺陷。”
徐行:“被打断了会如何?”
玄真子惨然道:“生死有命……”
又来!
其实, 若真要论岁数, 玄真子尚比玄素还小一些,更别提和胡三对比了。但,两者交手时,还是看着非常像是在虐待老人。那一击“风火雷电破”应是最强之招, 想伤可以, 想杀太难。只是在场原只有她一个人能挑大梁的,硬着头皮也只能上了, 玄真子手印急变, 对诸人郑重道:“先退入禁地之中, 贫道先引天时结阵……”
徐行原本打算便是令胡三的攻击打到神女之心的阵法之上。对方若手下留情,那自己也能留得一命,若真是下了死手,那阵法的反噬也只能一并担着。这方法虽然凶险,却是可行,奈何她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自己会有日盲,险些就真的阴沟里翻船了。
时间紧急,无需想太多,徐行足尖点地便闪入禁地之内,君川在众小辈看到亲爹妈一般的眼神中飘然跟上,在山洞口处停了一停,而后,两指并拢放在自己眉心一点,再指向地面,轻声道:“结阵。”
一道水色光华凌空而起,泛着薄光。这是“命阵”的起手之势,势后接誓,君川温声道:“生死由命。”
胡三一击打在阵法之上,丝毫未动。其外成群结队的野狐如同军队般轰然攻来,然而,全都被这个看似随意的阵法全盘接收。
玄真子的手定在半空,紧绷过后,满头雾水。
她的小徒弟稚声道:“师尊,为什么他结阵法都不需要手决?而且还这么轻易就挡住了?”
玄真子:“……”
那是自然了!虽然“生死有命”和“生死由命”只差一字,但意义天差地别!这位君川随手结的是个赌命之阵,和谈紫附在神女之心外的阵法如出一辙。都赌命了,还需要什么别的复杂手决?——可,至于吗?这里有什么他需要豁出性命也得保护的东西??
尘土飞扬间,禁地之内终于陡然安静下来。徐行将沾了一身的沙土拍掉,道:“都没事吧?”
将道:“你问这话之前,先看看自己有没有受伤。”
徐行低头看了眼,虽说隔着衣袍看不出来,但无非是些大大小小的擦伤淤青,并不碍事。这回只能说徐青仙选对了地方,胡三投鼠忌器,根本不敢放开了打,否则自己又要很有些破碎感了。
众人连番逃窜,方才死里逃生,现在心还是砰砰直跳,喉口发涩,皆坐在角落里不发一言。将坐下去时发现阎笑寒还呈死尸状躺在一边,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能将他吵醒,翻过来一看,阎笑寒胸口和脸上四个昭然若揭主人是谁的黑脚印:“……”
“没办法啊。”徐行理直气壮道,“大家都知道躲,只有他躺在必经之路上。事急从权!”
她不过随口一说,将却像被戳到了什么似的,怒道:“我不是只知道躲!”
将自小排兵布将,平日里身先士卒一马当先不在话下,怎可能临阵退缩,只敢抱头鼠窜?只是刚才她站在一边,掌心都已攥出汗水,也不敢将酝酿的那一击打下。因为她没有把握不误伤到人。
但,她话这么一出口,又变了味,搞得好像她在指责谁说错了话一样。气氛一时又变得尴尬。小曹经常与她话不投机半句多,现在不由白眼道:“又不是你出了力,挨了打,就算被说一句只知道躲又怎么你了?大家不都是在躲?”
将硬邦邦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曹:“那你是什么意思?成日绷着个脸给谁看?”
“喂。我都还没说话呢,你们倒吵起来了?”徐行笑眯眯把两人逐渐要斗鸡似的脑袋分开,“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再不闭嘴,就两个一起出去跟胡三玩捉迷藏。”
众人:“…………”
沉默间,众人听到“咔嚓”一声轻响,原是徐青仙走过来了。她走到一半,仿佛踩到牛粪般疑惑地回头一望,觉得触感不对。
“别踩了。”将道,“又昏了!”
“……”
谁也没注意到,随着君川一同进来的,竟还有一个峨眉之人。看君川的神色,应是没想带他,只不过被他蹭了便车。那人覆面,陡然出现,诧异道:“嚯。还有这么多人啊?”
度无量听到声音,顿时又惊又喜道:“师尊!”
或许是为了装成熟,他平日里声音刻意压得十分嘶哑,现在喜出望外时倒是清脆得很,听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当然,他没事叫这么大声也有一个意图,那便是想说,谁说我们峨眉不会护短的?你看,这不就来了吗?
峨眉之人惊道:“咦?你还没死?”
“……”度无量木然道,“是啊。还活着。怎么,你很希望我死了给你省口粮吗?”
徐行看了眼君川,那人丝毫没有“我是主心骨”的自觉,人太多他便懒得说话,一进来给她一瓶药膏,就窝在她不远处玩扇子。见她看来,便抬头对她笑吟吟的。一副很正经很乖的样子。
不过,徐行怀疑他是担心自己假冒书的身份被发现,毕竟再这样下去,就算不认识书的人也应该发觉不对了,哪有人把计都扇当匕首近身用的,这不是暴殄天物么?
她不让他跟着进来,他非但跟着进来,还日夜不分地盯着自己。想来,徐行也知道君川走这一遭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了。
徐行道:“这位前辈,你来得可真够晚啊。”
峨眉那人道:“自然了。不放长线,如何钓大鱼?我要是来得太早,只怕老狐狸不出洞了。”
徐行道:“所以我们是饵了?”
“你小小年纪,怎么能笑得这么假?”峨眉那人挑了挑眉,道,“有什么好生气的?不也没死么。我说当你们穹苍的前辈也够累的,这几天把你们护得跟个眼珠子一样,连送来的饭都要先验过,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有他——”
他话音未落,一道掌风干脆利落将他推出禁地。一阵乒乓声后,他满头血地迅速爬进来,怒道:“君川,你做什么?!”
“有什么好生气的?”徐行嘻嘻道,“不也没死么。”
“……”
想来,这位“君川”的任务,多半是和神女之心有关了。
难怪,他一开始对玄素要自己送的那封信半点兴趣都没有。恐怕预言和圣物在此的事他早便知道。就像之前徐行说的,自己这一行年轻小辈是绝佳的导火索,自然也是绝佳的鱼饵。用看似简单的“空心人”一案将他们引到紫兽庄,再让他们度过冥河前往狐族腹地,然后,就是那一箭——
那时机绝佳的,来自谈紫自己安排的一箭!
石火祭上众目睽睽,他的重伤货真价实无可怀疑,所以要隐瞒他的伤势也绝无可能。自此,人心浮动,他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时间越久,平日里蛰伏着的那些暗潮涌动便越发蠢蠢欲动,直到彻底爆发。所以胡三行动了,连带着她潜藏着的众多党羽一起,谈紫终于不必费心一个个去试探寻找这些隐患,直接一网打尽即可。
只是,还有很多地方并不清晰。比如,这计划是在她送到信后才拟定的,还是早有预谋?胡三有千万种机会可以对谈紫直接下手,为何要等到现在才匆忙行动;同样的,比起受如此重的伤,谈紫分明可以直接对族群内部意见不同者进行镇压清除。
还有,君川和峨眉这人此时的出现是否是他授意的结果,毕竟以他目前展露出的立场,他绝不想让一行人死在自己的领地之中。如果是交易,那么交易的内容是什么?
他想要坐山观虎斗,让君川二人将胡三的势力削弱,乃至直接重创领头者,这很合理。不过,他能给出什么呢?难不成是神女之心?
从那个年代久远的命阵来看,这个可能不大。
这样顺下来,终于出现了徐行最为不解的一个问题。
谈紫凭什么这么放心地引狼入室,甚至觉得,穹苍的人不会追讨回这个圣物,而是继续将其放在此处?
虽然徐行嘴上说归说,但她不过一个“名声在外”的掌门弟子而已,并不会自信到觉得谈紫对自己那高达五十的好感度很正常,除非他真的很喜欢帐篷。还有那张印着小将脸的画像……转世,又是怎么回事?
“神通鉴。”徐行思索道,“什么情况下,你会确定一个人不会找你要东西?”
神通鉴这才缓过来,细细道:“他不需要?或者,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徐行:“依我看玄素的态度,应当还是挺需要的。还有,就是……”
她脑内蓦然出现一个莫名到有些荒唐的想法。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当初这东西本就是穹苍的人给出去的!为何要给?至少那个人可能认为,穹苍不适合放这等圣物,极其不适合,不适合到宁愿把这东西镇给狐族也不能放在宗门之内。
心思杂乱,了无头绪。这些事情似乎很浅显,其后却又仿佛隐藏着许多深不见底的往事。
此时此刻,轰然一声,众人倏地转头。但,这却并不是胡三带人攻破阵法的声音,而是更远一些、两方对阵的骚乱声!
不知何时,山谷之间的狐狸竟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边。一边较为势众的,在胡三身后,而另一边,竟是谈紫身边照顾的面熟一位。两方气氛剑拔弩张,随时便要动手的模样。
胡三道:“我还以为你们是躲起来了。滚吧,别妨碍我。”
另一边道:“他们不能死。”
“不能死?凭什么?”胡三冷笑道,“正因为他们不能死,我就要像看门狗一样替他们守着这北边?什么灵境,什么六大门……这么厉害,自己过来填火山啊!栓根绳自己就走了什么意思?狗也有骨头啃呢,我们有什么?!他们都不在意这些没灵根的凡人,为何要我们放在眼里?”
“安稳一些不好吗?”另一边道,“一旦战乱,又要动荡不堪。不是你随便开始,就可以随便叫停的!”
胡三目露凶光,道:“就算死,我也不当狗。这天下早就该动荡了!”
“宁灵!”对面怒道,“你连族长的话都不听了吗?!”
禁地里穹苍无极两宗人倏地一惊。
宁灵,这个名字……这不是紫兽庄“胡三姑娘”的本名吗?!那位戏弄人不成留下字条和金子的胡三姑娘。徐行本以为是巧合而已,毕竟代号是会随着狐隐而传递的。这传说是胡诌的,还是过了几百年,性格也跟着大变了?
听到族长二字,胡三竟然异样地平静了下来。
她道:“你再不让开,我就先杀你,再杀他。”
霎时,两方互咬起来,斗声阵阵。徐行蹲在那,看它们打得勇猛,狐毛唰唰满天飞,不由感慨,听起来现在族长大人狐命尚在,没有一缕芳魂归天地。以及,看来不论过得多惨都有精力内斗,也不是我们人族的特长……
她一回头,峨眉那人不见了。度无量连他满头的血都懒得擦,不孝道:“伤太重,晕了。在地上。”再一看,他正和阎笑寒排排躺在一起,方才艰难醒了,哑声道“君川你是不是有……”,就又被路过的徐青仙踩晕了。
大师姐真是脚力惊人。瞿不染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伸手去拦,徐青仙躲开,并不让他碰,用非常警惕的眼神盯着他,好似他是什么登徒子。白玉门三人在哪都未受到这种待遇,在角落半天未说话,默默地想,穹苍是不是盛产神经病?
那么,现在场内最有话语权的人,便只有君川和玄真子了。
徐行挺不客气地坐在中间,伸手叩了叩眼前的地面,道:“出来干活了。”
君川仿佛没听到一般,也许他不知道是在叫自己。
徐行稍稍加重了点力气,“那个‘我家大人’,我是要请你过来吗?”
就算对方才没帮上徐行的忙有些愧疚,但林朗逸还是忍不住想说,“哪有你对前辈这么没礼貌的!”。只不过,他话还未来得及出口,君川便笑了笑,起身,坐在了徐行方才指的地方。不仅并没有被冒犯,甚至看着还像心情甚佳。
他不由震惊地想,穹苍是不是盛产能忍之人?之前访学之时见到的玄素也是,看起来都病歪歪的了脾气还那样好!
徐行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出去?”
“外面那些都是同族,手下都有留情,虽说看似打得凶猛,但死伤并不多。”将道,“若是想趁乱出去,是不可能的。不管是要保护,还是要杀,两方都会选择将我们先抓起来。”
度无量道:“先出去杀了胡三,剩下那些自然溃败。”
“不可能。”将笃定道,“这是妖族,你不能以人族想法去揣度他们。若是杀了胡三,恐怕会陷入不死不休的疯狂追杀。”
小曹好奇道:“都能杀胡三了,其他小喽啰还是威胁吗?”
将重重道:“你究竟知不知道一千军队是什么概念?在战场上别再说这种蠢话!”
小曹嘴上一向是不输的:“我要是知道我还问什么?倒是你,一出生就在战场上吗?知不知道怎么和人好好说话?”
徐行笑眯眯地将两人手各自拉住,然后深情地交叠在一起。三人的体温融合,将和小曹顿时发出野马一般的惨叫声,抽又抽不出来。她道:“下一次再吵架,我就要你们抱在一起了。仔细考虑一下?君川,你说。”
君川笑了笑,顺从道:“峨眉曾有一位长老,修为高深,最终却死于红尘战场。被三万凡人围杀,力竭而死。”
“三、三万?”林朗逸情不自禁接话,“可,那是凡人啊!”
须臾,沉默。
徐行道:“可,那是凡人啊!”
“试想一下,即便一招能杀三十人,对方也毫无反抗,三万人,要杀多久呢?”君川温声道:“一千招。”
林朗逸:“一千招……”
又是沉默。
徐行:“一千招……”
“平日里挥剑一千下,便足够精疲力尽,何论用招。”君川对她微微颔首,道,“能在三万凡人围杀下不死而脱身的人,只有一种人。”
林朗逸:“什么人?”
君川:“……”
徐行:“不死之身?”
“不。”君川看着她,眼中忽的殊无笑意,漠然垂眼道:“拥有不死之身的疯子。”
杀一个人,不过是杀人。杀十个人,是灭门。杀一百个人,是屠杀。杀一千个人,是战役。杀一万个人……看着同类面目狰狞、满脸血污的尸体,在自己身边堆满、堆高,一层又一层,而前方仍是血、刀兵的寒光、尸体,无尽的血和尸体!就算身体撑得住,精神也会崩溃!
众人略想那一画面,便不由得悚然。想想,就算能出去,这漫山遍野的狐狸,真要杀,也真能杀吗?
只有林朗逸道:“书前辈,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君川略为诧异地一侧头,笑如春风道:“没有啊?”
林朗逸:“……”
这笑太假了!!真的太假了!!!看起来很恐怖啊!!
“所以,只能再等等了。”徐行起身,拍拍泥沙,对君川道,“这东西,你不拿么?”
她指的是“神女之心”。
君川无谓道:“你想拿就拿。”
“我?”搞得好像说拿就能拿一样,徐行莫名道,“你来这不是为了这个么?”
君川挑眉道:“谁说我来是为这个了?”
徐行:“?”
那你来干什么?体会狐族特殊石火风情,美妙地面爬行?
这两人一对一答,真是自然无比,别人根本插不进嘴。阎笑寒苍老道:“为什么感觉突然有一层可悲的屏障隔开了我们和他们?”
“你什么时候醒的?!!”
“……”
阵外的厮打声停了。看来,狐族也发现临阵窝里斗是件很愚蠢的行为。但,他们转瞬间便达成了一个令诸人想不到的共识。
不论是保护,还是要杀,这行人绝不能待在禁地里!
阵法重又被打得波动起来。玄真子一把老胆都快挂到喉咙外了,生怕阵破人亡——谈紫的命阵只覆盖一颗神女之心,威力集中。而君川的命阵可是覆盖了一整个禁地,威力自然也被分散不少,否则胡三在打上来那一刻就已经反噬而亡了!
老人家兀自担忧,君川却宛如闲云野鹤,闲适从容,好像那阵赌的是别人的命一样。徐行又不知那“生死由命”的意思,还以为那是个普通的奇阵,问道:“这阵法,还能撑多久?”
玄真子耳中,这简直跟问“你的命还有多久”一样。
君川低低笑了两声,道,“你想要多久,就有多久。”
“你既然这么从容,想必是对逃出去很有把握了?”徐行道,“若是阵真破了,你先去挡着。”
君川欣然应答:“可以。”
徐行:“我在跟你开玩笑。你这人怎么没有幽默感?”
君川:“挡在你身后好么?只要你别再拍我天灵盖。”
徐行:“哈哈哈……”
干笑声中,徐行又有点看不透他了。
此人性格,强装书生也不像书生,那点温润如玉像一层皮,不用风吹都披不住。只不过是对她好说话到莫名百依百顺的地步,实则自我到完全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况且,徐行总感觉他一直处在一种异常的状况中。异常激动,异常兴奋,有时都能注意到他拿着扇子的手在细微发抖。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但,这些都是次要的。徐行最重视的是——他怎么好像一副比她还了解自己身体的感觉?难不成他曾经和小师妹有过一段情?但若真是有,也不至于变化这么大都认不出来吧。
现在先不提这个,出去再算账。徐行敛眸,将不重要的情绪敛去,又道:“还有一件事。我不想破坏这些石雕,是因为我知道他们的来历。为何胡三也避着他们?”
将的手直接触在这些石雕上,并无芥蒂。她微微皱眉,道,“是尊敬吧。”
小曹:“她若真尊敬,现在还会追着我们打?”
“或许,不是尊敬。”阎笑寒忽的道,“难道,是害怕?”
什么道理,不怕活的,却怕死的?
徐行蹲下,看着地面上绘着的符咒,道:“这些咒语……”
她话说到一半,一旁的小将却惊了一下,猛地将手抽回。小曹道:“怎么了?!”
徐行侧目看去。那地上的玄异符咒,竟然像新鲜的墨水一般,被小将随手一抹,就缺失了一条痕迹!
不对。不是符咒的问题。徐行伸手,无论怎么抹,甚至动用上全身灵力,符咒都仍是静静印在地面之上。
众人皆屏气,不知会发生什么。但,已过了半柱香,还是一切安静。只是在这安静之间,突然有宛如蚊虫聚众飞行一般的“嗡嗡”声不断响起。紧接着,以惊人的速度越变越大,不断木然重复——
“水……”
“我要水…………”
那群石雕,一开始还只是缓慢到看不见地挪动手指,而后,幅度越变越大,直到一个怒面石雕张开了嘴,如同号令,禁地之中的所有石雕都朝着生前的方向猛然前进。有几个石雕朝着墙面奔去,哭声之后,陡然撞成一片血海肉河。更多的石雕,就像看不见所有人一样,往禁地之外狂冲而去——
这次,徐行真切地看见了,所有狐族见到这群石雕时,脸上骤然浮出的恐惧。无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