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星重闻言愣了一瞬, 随即便点头道:“好,知道了。”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来了。
蒋星重转头凑近蒋星驰闻了闻, 随后佯装嫌弃道:“你先去沐浴更衣, 等会再来陪我。”
蒋星驰见此,不由得抬臂闻了闻自己, 边往外走, 边嘟囔着道:“也不臭啊……”
目送蒋星驰离开后,蒋星重这才停下手中的菜刀,轻叹了一声,似是缓了缓心气, 方才重新切起菜来。
蒋星重神色间有些烦闷。之前念着离见沈濯还有段时日,再兼宫中事务繁忙,她便也没有多考虑这些事。可是现在事情到了眼前头,她就不得不面对这件事带来的所有问题。
她现在可以肯定的是, 她确实是中意言公子。而沈濯是阿爹给她挑的人, 如果不去见, 少不了和阿爹吵架。
倘若不慎给阿爹气狠了,连穆尚宫府上都不叫她去了, 到时候将她往祠堂里一关, 届时宫里什么要紧事都得被耽搁掉。
最好的法子,就是先去见,然后再找个什么借口, 好好和父亲说。
前世她和沈濯只是在他妹妹府中见了一面,并未有过多的交集。若是只是见一面, 便回来跟父亲说这也不行, 那也不行, 怕是不足以说服父亲。
要不然就找个什么借口,创造个多相处的机会,多瞧瞧。人都有优点,也都有缺点,只要发现一点沈濯的缺点,她便以此为借口,向父亲回绝这门婚事。
如此有了主意,蒋星重便也没那么烦了,继续准备起晚饭。
阿爹出门许久,想来辛苦,他们父女三人又有许久没有一起吃饭,蒋星重便多准备了几道菜,其中有几道,还是比较精美,用时比较久的饭菜。蒋星驰沐浴更衣后,便来厨房陪蒋星重,跟她说话,给她打下手。
直到夜里戌时二刻,待蒋星重差不多准备好饭菜时,兔葵小跑着来到厨房,对蒋星重和蒋星驰道:“姑娘公子,将军回来了,已经回房去更衣了。”
“好嘞。”蒋星重应下,正好她也准备得差不多,随后对厨房里的下人道:“那便准备上菜吧。”
说罢,蒋星重和蒋星驰一道离开厨房,往蒋道明院中而去。
蒋星重和蒋星驰兄妹二人在蒋道明院中正厅等了片刻,便见蒋道明换了一身翠涛色道袍出来,头戴网巾。
兄妹二人起身行礼,蒋道明看看兄妹二人,在椅子上坐下,问道:“为父不在这些时日,家里可都还好?”
蒋星重和蒋星驰分别挨着蒋道明坐下,蒋星驰道:“都好呢,阿爹你就放心吧,家里就咱们三人,能有什么不好的?”
蒋道明又看向蒋星重,问道:“你呢,最近在穆尚宫府上住着可好?没给我惹事吧?”
蒋星重皱皱鼻,不满道:“一没和别的姑娘小姐吵架,二在穆尚宫府上没有练武,学到许多京中贵女的淑女做派,好得不得了。”
蒋道明闻言,连连点头,“嗯,好,甚好。女孩子家家的,温顺恭良,就该这样。”
蒋星重呵呵赔笑了几声。
饭菜一道道上来,父女三人便开始吃起了饭。
蒋星驰似是想起什么,对蒋道明和蒋星重道:“对了,这几日我倒是听到一件有意思的事。”
父女二人齐齐看向蒋星驰,蒋星重咽下口中鸡肉,问道:“什么?”说着,又夹了一道菜吃。
蒋星驰道:“晋商叛国大案后,那日早朝,陛下宣读圣旨,封了不少宦官。其中东厂有名宦官,居然名叫蒋阿满。如今不仅是东厂掌班,还做了京营提督。”
“咳咳……”蒋星重一下被口中的菜呛到,辣着了嗓子。
一旁的兔葵忙给她倒水,蒋星重好一会才缓过来,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诧异道:“这么巧?”
蒋星驰笑着点头道:“可不是吗?我当时听到的时候都愣了下,姓蒋,名字还和你小名一样,天下竟有这样巧的事。”
一旁的蒋道明笑笑道:“世上的人那么多,有重名的都不奇怪。”
蒋星重只低头吃饭,装作一副对哥哥的话不感兴趣的模样。
谁知蒋星驰却越说越兴奋,接着道:“不止名字像!这些时日勇卫营新晋的参将孙德裕,要办勇卫营抽调人手的事,还有些兵器也要更换,常来兵部。有次闲聊的时候,他说那位叫蒋阿满的京营提督,那张脸生得眉清目秀,身量娇小,说话声音也像女子般纤细,要不是身手极好,只看外表跟女子都没什么分别。”
蒋星重的心一下提上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谁知偏在此时,蒋星驰还偏要找她说话,他一下看向蒋星重,挑眉道:“我一听那描述,这不就跟你穿上男装习武时的样子一模一样嘛。”
蒋星重立时手脚发麻,呵呵笑着遮掩了过去。
蒋道明看了蒋星重一眼,随后嗤笑道:“你妹妹能不给我惹事就不错咯,还能像人家一样做东厂掌班和京营提督呢?你可别给你妹妹脸上贴金喽。”
蒋星重见此,接过话道:“对嘛哥,我倒是想像人家一样,可我也不是男子啊,当不了官。”
“我就是觉得这事有意思,跟你们说说笑罢了。”说着,蒋星驰看向蒋道明,问道:“阿爹,山西那边的事处理得如何了?”
蒋星重闻言,也竖起了耳朵细听。
蒋道明道:“我手上的事都完了,山西边境勾结晋商的将士,都是官职不高的,也还算好处理。官位高的倒是都不知道,没参与进去。官位高得晓得轻重,要是知道的话,早就处理了。就是那些官位一般般的,上不知轻重,下又贪婪敛财,才弄出这些事来。那些人找出来后就送京了,剩下的时日,我一直在仔细清查,怕有漏下的,顺道守着边境,留意土特部那边的动向,抓了两个试图混进山西的细作,这次同我一道回京,方才已经送去了北镇抚司。”
蒋星重闻言眼睛微亮,竟是还抓了两个土特部的细作?
蒋道明接着道:“我基本就没什么事儿了,韩斗瞻就惨咯。从到山西开始,就忙得脚不沾地,晋商八大家留下的那些产业可真多啊,什么田庄、商铺、矿场、库房里的货物、往来交易的四方行商……他还有得忙呢,怕是一时半刻离不开山西,明年这个时候都不见得能拾掇干净。”
蒋星重闻言不由轻笑,若是韩斗瞻知道,是自己在言公子面前举荐了他,才叫他此番担了这个重任,会不会气得骂她。
蒋道明不由感叹着赞许道:“那韩斗瞻韩大人,当真是个很不错的人。三十岁出头,年纪轻轻,文武双全,才华出众,为人还爽快敞亮,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话及至此,蒋道明看向蒋星重,道:“沈濯沈都事后日入京,到时候刘家会送帖子来府上,你和哥哥一道去。好好表现,别舞刀弄枪的吓到人家。”
蒋星重点头道:“嗯,阿爹放心。”
蒋道明闻言点了点头,三人继续吃饭。
蒋星重边吃着饭菜,思绪却又飞去了前世。这刘家便是沈濯小妹沈淑的夫家。
她若是没记错,沈淑的夫君叫刘广元。乃兵部大通关副使,品级未入流,连从九品都不是。沈淑似是长她一岁,跟着刘广元入京已有两年。可惜她现在已经记不清沈濯、刘广元以及沈淑的样貌了。
蒋星重正想着,一旁的蒋星驰忽地向蒋道明问道:“阿爹,为什么不在咱们府上设宴,直接将他们请过来便是。”
蒋星驰觉得,既然是他沈濯想娶他妹妹,第一次见面相看,他亲自登门更好些。
蒋道明解释道:“我之前去信时也这般说的,但沈濯回信说,他妹妹独自在京多年,很不容易。他想好好陪妹妹几日,便将宴席订在刘家。我嫌再去信麻烦,便没再说什么。”
此话说罢,蒋星重和蒋星驰便都理解了。
蒋星重自己有兄长,理解作为兄长疼爱妹妹的心,便也能理解沈濯的选择。蒋星驰自然是代入了蒋星重,身为兄长,若是也这般两年见不到妹妹,他也想多陪妹妹几天,于是便也没再有异议。
蒋道明看向蒋星驰道:“明日早朝后我便要去养心殿述职,审讯细作的事,约莫还需我配合着,怕是没什么时间管你们兄妹俩。你妹妹的事就交给你了,这几日照顾好你妹妹。”
蒋星驰点头道:“阿爹放心,后日我告假,我陪妹妹去刘家。”
说罢,蒋星驰朝蒋星重一挑眉,眨了下眼睛,颇有一副别怕,有哥哥在的模样。
哥哥的宠爱,蒋星重一向受用,美滋滋地朝蒋星驰摆了摆脑袋。
一家三口吃完饭,一道去院中散了散步,便各自回去休息。
第二日一早,蒋道明和蒋星驰便都去了早朝,而蒋星重自己在府中无所事事,便继续穿上锁子甲,去后院练起了武。想着今日多练一会儿,晌午吃个午饭,下午看一下午兵书,晚些时候再亲自给父兄做顿晚饭,这一日便也算过了。
而蒋道明这边,一下早朝便同赵翰秋、傅清辉一道去了养心殿。
三人在养心殿外等了片刻,不多时,便见恩禄出来,笑嘻嘻地对他们三人道:“陛下已经更过衣了,三位大人,请吧。”
三人点头,跟着恩禄一道进了养心殿。
来到谢祯座下,三人一同跪地行礼。平身之后,谢祯看向蒋道明,神色比对旁人时多了一丝柔和,含笑道:“蒋爱卿,此番山西之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