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缙接过了食盒,好奇地问我:“这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东西。厨……房,做多了。”我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
景缙温和地笑了,完全忘了自己此刻之所以等在这里,是为了兴师问罪的。可是,此刻的气氛实在太过美好,他不想破坏这一刻的甜蜜。就这一次,就让他多贪恋一刻,此时的美好,一次就好。
于是,那些会破坏气氛的话,景缙一句都没有说。
今天,可是他的生辰啊。
“你怎么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景缙略带调侃地开口。
我瞪大了眼睛,今日是景缙的生辰?在他生辰这日,我给了他一碗坨了许久的疙瘩面!
不行,这绝对不行。这太丢人了,会被记一辈子的。
这么想着,我下意识就伸手去夺,景缙手里的食盒。然而景缙却并不肯配合,他不放手。
我急了,“我要回去了!”
景缙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仿佛已经知道这食盒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不是给我的吗?”他歪头看我,理所当然地说。
他的目光太灼热,让我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我脸热得像火烧一样,视死如归地松开食盒,死就死这一次吧!转身撒开丫子就跑了,根本不敢细听景缙在身后传来的笑声。
我一口气跑回了晾书局,还脸热得不行。刚坐下,粉荷就在我面前放了一碗疙瘩汤。
“喏,晚饭、你的。”
我看了一眼疙瘩面,仰天长叹:“我恨疙瘩面!”
粉荷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答应我,以后就别进厨房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我白了她一眼。
支颐着下巴转移了话题:“粉荷儿,你在宫里那么久,见过皇帝吗?”
粉荷大大咧咧地笑了,“你说,哪个皇帝啊?”
如今洛阳宫里的人,大多都是当年朝廷的旧人。洛阳城破,达官显贵们、皇亲国戚们,皆拖家带口地逃去了江南。可是像粉荷这种从小就生活在洛阳宫里的人,能往哪里逃呢?
突厥人当年从雁门关一路打到洛阳,为了快速掌控洛阳城,取信于民,所以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屠城抢掠。
而是大摇大摆地占据了洛阳,入主洛阳宫,称帝建国。
所以像粉荷这种当年旧宫的宫人们,也都侥幸活了下来,继续留在这洛阳宫里做事。
反正无论是谁做皇帝,对于他们来说,也没有多大区别。即使是赵怜这种,全家都以身殉国的忠烈之后,虽然憎恶突厥,却也不得不在突厥人统治的皇宫里继续生活下去。
家国兴亡,他们即使有心却也无力,可无论王朝如何更迭,江山何人执掌,芸芸众生能够做的,也只是好好活下去。
所以粉荷才会有此一问。
我目光追随着她单薄身影,“还能有哪个皇帝,当然是当朝皇帝了。”
粉荷“嘿嘿”一笑,被自己狡黠的反问逗笑了。然后摇了摇头:“没见过。”
新朝建立不久,没有见过当朝皇帝,倒也算合理。可是粉荷在这洛阳宫里多年,汉人最重读书明礼,早先的晾书局,可没有如今这般落魄。她在这晾书局里多年,说不定有机会见过当年的先帝呢?
我不死心地追问:“那……旧朝皇帝呢?”
粉荷又是一声狡猾的窃笑,“嘿嘿,也没有。”
我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并长叹了一口气。这样都见不到皇帝,这晾书局,是彻底待不下去了。
我十分泄气地趴在了桌子上。
“不过白墨以前好像见过皇帝,她知道的可多了!”粉荷不愧是这晾书局里嘴最碎、好奇心最重的人。
连白墨这么神秘的人的八卦,她都能打听到。
粉荷凑了过来,小声地跟我说:“咱们晾书局里呀,待的时间最长的除了我,就是白墨了。我听说啊,白墨是在宫里出生的,从小就待在皇宫里。一步都没出过宫城,所以她才那么爱看书,就是因为想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我听了这话,有些出神,一步也没出过宫城吗?
粉荷还在感叹,“其实,白墨也挺可怜的,对吧!”
“嗯……是挺可怜的。”我心不在焉地回应,可是她是怎么见到皇帝的呢?
“你知道白墨喜欢什么吗?”我抬头问粉荷。
“书啊。”粉荷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叹了口气,又趴在了桌子上,书、这晾书局里到处都是,算什么稀罕玩意儿。
等等、白墨从来没有出过宫城,那外面的东西她一定没有见过!
想到了讨好白墨的方式,我开心地笑了起来。
山不辞土,故成其高。海不辞水,故成其深。哪怕只有一点能够接近皇帝的可能,我也要去打听一下,那方法究竟是什么。
想到这,我又冲了出去。
粉荷在我身后大喊,“诶!这么晚了你去哪?”
我去了暴室,拜托曹权给我带一点,宫外的小玩意儿。
回晾书局的路上,有一个面生的小宫女神神秘秘塞给了我一张小纸条。我有些疑惑地展开纸条,只见上写着,“石梁深处、有耳报神。”
先朝时有规矩,寻常宫人不得走露台和御道,就在丹陛下开了一个通道,专供宫人们平日里穿行。
突厥人不讲这么多规矩,御道下的老虎洞,如今早已废弃。
石梁深处,便是指这个通道了。而耳报神……我攥紧了手中的纸条,是指那些在暗中通风报信的人。
给我纸条的这个,是想告诉我在石梁深处、有能在暗中通风报信的人。
我握紧了拳头,该死!这明摆着是拿住了我的把柄,要威胁我。
刘讳之死,很有可能已经被人察觉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没有办法,半夜三更,我只能依照纸条上的约定来到了石梁深处,左等右等却不见到人。
正当我以为被人耍了准备要走之时,却一不小心踢到了一块石头。石头后面的石缝里面,还藏着另一张纸条。
我取出纸条,上面写着,“明日此时,景阳宫。”我一口怒气聚结于胸,没忍住一拳捶在了石壁上。
被人牵着鼻子耍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我捶上石壁的那只紧攥的拳,关节处传来阵阵刺痛。
这个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