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国公折腾了一夜,早上醒来的时候,视线还不是很清楚。
模糊中,似乎看见头顶上悬着一双嫩白的小脚。
他揉了揉眼睛,瞪眼往上看。
脚的上面,是一双白却布满了淤痕的腿,接着是里衣轻薄的纱料。
庆国公觉得耳目一新。
小心肝这是玩什么新奇的东西给他看呢?
他坐起身,正要说话,蓦然对上女子的那张苍白的脸,鼓胀的眼球,还有伸出的舌头。
庆国公浑身一个激灵,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刺激的场面。
他张大了嘴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一个声音。
他失声了。
卧房门开,守在门口的丫鬟,看到的就是自家老爷张着大嘴,满脸惊恐狰狞的模样。
丫鬟下意识往屋里看了一眼,正看见吊死的姨娘。
丫鬟尖叫一声,跟在庆国公身后,狂奔出了院子。
庆国公府再一次乱了。
这一次,可以用人人自危来形容。
慌乱之中,没有人发现,庆国公晕倒在了院落的角落里。
庆国公一个人,躺了快一整天,直到半夜三更才被冻醒。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他全身都动不了了。
想喊人,但声音也很微弱。
更何况,便是他能发出声音,府里也几乎没人能听见。
八哥管家,给所有想花钱开溜的下人都发了卖身契,主打一个用庆国公府的资源,卖自己的人情。
现在尚未离开庆国公府的,除了庆国公的子女,几乎没有其它了。
而他的子女,要么被姨娘的死吓得不敢出屋,要么事不关己,躲出去避事,也都不肯到庆国公晕倒的这个院子来。
最后,庆国公是被他最宠爱的庶子发现的,也就是小心肝的儿子。
他是来料理母亲后事的,好不容易在前院忙完了,回到后院去整理东西,才发现了晕倒了庆国公。
要说,姨娘死了,庆国公一整天都没有露面,却没人感到奇怪,皆是因为,庆国公平日里就不是个有担当的家主,更不会因为一个区区姨娘的死,而出来主持大局。
所以,他不在,旁人也只以为他躲出去不想管事,都没有人想过要找他。
庆国公被庶子背回屋子时,整个人已经动不了了。
府医来诊断,说他这是中风,但所幸没有危及性命。
只要好好将养,按时吃饭,假以时日,虽不能康复如前,但还是可以恢复行动的。
庆国公尚未完成废嫡立庶之事,因此他的命对于庶子来说十分重要。
为了当上国公爷,庶子无奈,只得整日伺候庆国公的坐卧饮食。
家中奴仆跑得所剩无几,八哥在得知庆国公生病后,也卷款逃跑了。
庶子有意报官,可跑了这么多奴仆,便是要查,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查完的。
更何况,庆国公在帝后那里不做好,京兆府尹并不愿意管庆国公府的事情。
只要没出人命,能含糊就含糊过去了。
跑几个下人而已,庆国公府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就这样,庶子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庆国公几个月。
本想着,待父亲病好,就可以上表请立世子。
待他有了身份,就可以执掌庆国公府大权。
到时候,再做出一番作为,将庆国公府的门楣顶立起来。
如此力挽狂澜,便是庆国公府因父亲坏了名声,众人也会因为他处境的不易,而对他愈加佩服。
庆国公的身体,在庶子的悉心照顾一下,渐渐好了起来。
他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甚至偶尔还能说出几句话。
然而,庶子却发现,父亲的身体好了,精神却似乎更坏了。
他不仅时常眼神涣散,偶尔还会疯言疯语。
碰上体力好的时候,他还会做出一些异于常人的举动。
庶子感到情况不妙,见府医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四处延请名医,为父亲诊断。
在看了三位名医之后,得到结论:庆国公失智了。
庶子仿佛五雷轰顶。
失智,便意味着,庆国公即便活下来,也跟个废人一样。
他不仅不能提笔写字,甚至连句正常的话都说不出来。
如此,还如何上表请立他为世子?
就在庆国公确诊的那天晚上,庶子没有来照顾他,任由他将大小便随意在榻上解决,甚至用手把玩,还涂得墙上地上满哪都是。
第二天早上,庆国公的卧房臭不可闻。
府医送药进去的时候,被熏得直接吐在了药碗里,然后摔了碗从房间跑了出去。
而此时的庆国公庶子,正在召集族老,想请族长出面,向朝廷请立自己为世子。
族老们早已对庆国公失望至极,庆国公府的烂事,他们根本不想沾染,以免连累自家小辈风评被害。
因此,对于庶子异想天开的建议,他们无一人表态。
庶子很是着急,说道:“族长,如今庆国公府乱成一团,急需一个话事人主持大局。嫡母已与父亲和离,长兄也随嫡母去了娘家。府中之人能跑的都跑了,父亲又卧病在床。如今能担起庆国公府重担的人,就只有我了。还请族长和族老们以大局为重,推举我为世子。”
这话,听得族老们都嗤之以鼻。
庆国公无才无德,这个庶子除了其母受宠之外,也不见有其他才能。
他是怎么大言不惭,说他能担起庆国公府重担的呢?
众人眼色各异,看得庶子心中不解。
他不是不知道,族老们不喜他和母亲。
可为今之计,除了他之外,谁还愿意沾庆国公府这个烂摊子?
他能愿意站出来挑大梁,难道这些老头子不应该感谢他?
怎么还一个个地推三阻四?
难不成他不能继承爵位,就会轮得到这些老家伙的子孙吗?
简直笑话!
庶子还要再说些什么,就听族长道:“请立世子这种事,须得由庆国公出面,我们这些老家伙,既无官职,也无爵位,哪里能跟朝廷说上话?你这样说,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们了。”
庶子无语至极,“若我爹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这件事自然也麻烦不到族老们这里。可事急从权,这不是我爹还病着嘛,我这才来找族老们出面。情况特殊,便是皇上应该也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