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养在哪里
走得足够远了,这里也是个坡,而且足够高还能看着那个林子,唐晚晴拍了拍云素,示意他停下来,说道:“这地方很合适。”
她下马,款款四处走动着,随后找了干净合适的地方坐好,望着远处的白树林说道:“治病的事,还要你先养好方才用掉的意韵。”
云素也下马来,扒拉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疑虑的说道:“可能是我们太着急出手了,他们好像不认得那些山匪。”
比起云素所疑惑的山匪,唐晚晴显然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计划,对他的疑惑她浅浅的点点头表示认可,说道:“我们需要人帮忙,你的孤陋寡闻提醒了我,这世上可能不止你一个人孤陋寡闻,我就这模样去县里,很有可能找不到人帮忙。”
云素看向县城的方向,他记得那群山匪也是从那个方向来的,问她说道:“你打算怎么做?”
“你治病比我快。”唐晚晴还是看着白树林半点不移,说道:“哪怕再快也还是需要时间的,在这段时间了,需要靠他们拖住他们,这口棺的事情万万不能外泄。他们虽然不认得我,但应该认得我的老师。”
她说道:“待你养好之后,我们就上路。”
夜色渐渐褪去,天彻底亮时林中也没了火光,白虫也渐渐合上羽翼散去光泽,唐晚晴始终目不斜视的看着那片林子,看着里头的人进出,暂时没有看到那口棺被人从林中搬出。
云素觉得她大可不必如此谨慎,就连她不曾负伤的时候都难以搬动,这些人又哪里来的能耐?若他们有这样的能耐,那么就算他真的治好她,又能拿他们如何?
他猜想她可能只是这样看着比较心安。
他不再看她。以往这个时候他在那个小院里,静静看着山里早起劳作的人,尽管那些人不会搭理他,尽管前一晚的黑暗很难熬很漫长,至少天明后他是心静的。
有人说鸢山是天上神女不小心掉下来的纸鸢,不知这次烧了她的纸鸢,她会不会愤怒的降下天罚。
他很想回去鸢山,去看一看火后还有什么,只是眼下并非很好的时机,那样大的火可比他刺在天上的一剑要惹眼得多,必然会吸引许多许多的人。
他甚至不清楚火焰有没有彻底熄灭。天空仍然浓烟滚滚,应该是没有。
想着想着,他忽然记起还有个人被遗忘,自己与唐晚晴冲进林中时,平三还在某棵树下打着瞌睡。
他应该会活着。云素不再想了,那道雷劈碎了他的所有观想,他本就因此损耗许多心念,此时越想越是头痛,的确是要好好休息休息了。
他扭头再看看唐晚晴,又看向灰马,想着有堂堂圣人弟子在此处,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他闭上双目,耳畔却不断来回响着唐晚晴对他说的话。
她这段时间里的确说了太多的话。
棺材、境界、圣人、人世间、玄知、柳絮、治病…
治病…
他又突然清醒。
为什么我会有治好你病的资格?
唐晚晴对此很笃定,她真的很认真的觉得自己能治好她,就像鸢钟灵觉得自己能带出来那口棺一样,区别在于唐晚晴比它多了些依据。
鸢钟灵一定没死,它一定欺骗了她,苏一一也骗了她,而且很有可能是她们一起骗得她,这是几乎可以肯定的事。
它死了真算得上一了百了,就连那口棺也被她带了出来,这对它而言,的确是解决它当时处境的一个好法子。
只是它若要假死,又或者是要制造个让她觉着好不容易才杀死它的假象,哪里需要在她身上留下这么个需要自己处理的难题?
而自己又没有死,而是刚刚好被唐晚晴在棺椁旁被一齐带走。
世间哪里有这么巧的事?自己分明就是鸢钟灵特意留给唐晚晴开锁的钥匙。只是,它为何要这么做?
在这件事上,死亡的确是个绝妙的法子,可它已经死在唐晚晴眼里,并且她对此确信无疑,它何必多此一举?她是像个心智不全的孩子,但不会冒暴露的风险去报复自己。它为什么要留下这道题给自己解?那口棺已经不在鸢山,它为什么还要在自己身上费心思?
…
…
天色亮了黑了马上又要亮了,唐晚晴依然在看着白树林等着云素苏醒,她看到云素的身子微不可闻的动了动,微微张唇告知他时间说道:“快要过去两日了。”
云素朦朦胧胧的睁开双眼,呆呆盯着地上的某片树叶看了很久,久到唐晚晴以为他痴傻掉了他才慢吞吞的张了张嘴。
看他仍旧有些迷糊,唐晚晴打断他要说的话语,先说自己的话,她望向县城方向皱着眉头说道:“如此之多的仙人步入这乌离地界,这么久过去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查,这乌离的主事人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些。”
云素听出她说的不负责任更多是在猜疑乌离也有问题,略微想了一想说道:“那你还去是不去?”
她看向县城的方向,怜悯里夹杂些许怪罪,最后看了眼林子说道:“这种事哪里能拖延?多拖延一分也许就多一个人知道,清算的时候就要多清算一个人。而且总不能一座城的人都有问题。”
“我们要去,而且要大张旗鼓的去。”她说:“别用这样的目光看我,若真到必要的时刻…”
云素只是以一种平常的目光看着她,唐晚晴就开始对自己所谓的清算极力解释说道:“某些事情也是要分大小的,它真的不能暴露在世人面前。”
“先治病。”
她摆摆手不说这些,唤他过来,认真的看了他很久,最后将双手平放在眉心两侧,然后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用力的朝两边一撕。
一轮浅浅的光晕被她从眉心撕出来,接着他又撕出一轮。
从她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痛苦,这应该不是一件磨人的事,等到撕得差不多了,唐晚晴也不再撕了,她有些深意还有些犹豫的拉起他的衣袖又放下,又是很久之后才温柔的说道:“随我来。”
她说是走,却一步未动,她是将云素的念头拉入了光晕。
云素没有抗拒她的邀请,他与她行走在这片陌生的天地中,远远的就看到一座巨大的鸟笼锁住了天与地,他再停驻仔细看去,看出这鸟笼是鸢鸟的模样。
而从笼子的空隙中去看,能看见锁住的还有太阳,还有一条贯穿南北的溪流,溪水中有月,还种着一朵莲花,它们也被编织笼子的藤条锁住。
云素从未见过这样的地方,内心惊叹生息的奇妙,不经任何思考就问她说道:“这里是哪里?”
“这是我的初境。”说完这句,唐晚晴忽然大感疑惑,很是奇怪的看向他,问道:“你竟然不知道初境?”
云素还是第一次看她对一件事如此意外,他心里稍稍不安,猜想自己可能说了某种很荒唐的话,试探的问道:“晚晴姑娘觉得我应该知道?”
“你那会儿问我什么是知初。”
唐晚晴很是不能理解,云素不知道初境很好理解,然而他明明已经知初,若再不知初境是绝无可能的事,她说道:“我告诉过你,只要有自己的一方净土,就是知初。”
她连着追问说道:“你不知初境,那你是如何知初?”
看她像是正义之士看见十恶不赦魔头的样子,云素顿时慌急了,连忙理了理思绪解释说道:“晚晴姑娘错会了,我只是不知是叫这个名字。”
他说的不是事实,若他身上有那样一方可以称为天地的地域,那么只能是那方空白。
可他能看见它,却从未走进去过,以前他是恐惧不敢进去,养息之后它便遥远了,他压根走不进去这所谓的初境。但这理由很符合他‘孤陋寡闻’的设定,所以唐晚晴很容易就相信了他。
在她褪去疑惑的时候,云素忍不住接着问道:“世上所有人的初境都一样吗?”
不仅是在修行上的资质,唐晚晴对自己的容貌也有深刻认知,她骄傲的说道:“我和你不一样,和别人也不一样,初境当然也会不一样。”
云素思虑过后,还是想像这位博学的圣人弟子讨个答案,问道:“你方才很是惊讶,如果有人没有初境却能修行,会怎样?”
“知初知初,是知与初。”
唐晚晴说道:“知是一回事,初是另一回事,就像知道并非就能做到。”
她望着云素,为他的好奇解答说道:“如果这个人没有初境却又极其幸运的迈入知初…那他的意韵,他的生息,永远只能停留在知初。”
“他进不去初境,就无处养息,无处养意韵。”
对他的问话,唐晚晴不是白痴,她生出猜疑,最后将这归咎于云素几月就知初的机缘。现在还不是捅破一切的时候,她不着痕迹的提醒云素,说道:“如果强行养在身上,不管是多强壮的身体,都会把自己撑爆的。”
“除了身上,除了初境。”云素沉默下来,片刻后问她说道:“还能养到别处么?”
“我是说。”
他看到唐晚晴不理解,伸出手指指云朵的西边,漆黑的双眼眨了眨,他记得外界的那儿有个还没落下的太阳,他又指指地下,他还记得进来前他正在一个山坡上,很是认真的说道:“就养在这。”
“就养在这天地。”
“少年常常会有妄想。”她摇摇头走去鸟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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