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带你离开好不好?
“不是哑巴,倒是个真的傻子。”
见他提及身份来历,首领暴露在口罩外的眼睛瞬间射出警惕的强光,神态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粗犷张扬,整个人连同身后几名手下都极其突然的变得谨慎稳重沉默。
夜色中他正正坐着,大刀平放在马背上,寒冷的双眼看向云素与他身后的唐晚晴,在确定此处的确只有眼前两个人之后,不动身后的朝身后扭了扭手指。
握着长弓的山匪眼睛最为敏锐,平日里他在队伍中还有着勘察敌情的职责,所以哪怕是在这月下的深林里,他也最先最清楚的看到了那几根弯曲的手指。
首领这传达指令的方式虽然隐秘,却代表着最明显最冷酷杀戮的指令。
掌弓的山匪双腿牢牢跨坐马上,视线从首领的手指转向云素,在马蹄抬起时抬起双手,张弓撘箭,筋弦紧绷然后松弦,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朝少年一箭射出!
箭支破空而去,那位首领的指令隐秘又隐秘,这一箭突然又突然,箭尖的夺命寒光更是让人胆寒。
幸好云素足够警惕,而且这是在黑夜里,只要他愿意,他的耳朵就足够好。
他之前便看到了那个握弓的,此时又听到了那箭破风声,知道那箭来临的方向,侧身险之又险的躲过羽箭。
山里没有以狩猎为生的,他也不曾见到用箭的,错估了箭的迅捷,导致那箭在擦过他的脖颈的时候,仍旧在肌肤上留下一道血痕。而他只要再慢分毫,洞穿的就是他的脖颈了。
箭支飞过他的身子,随后牢牢的钉死在他原先身后的树上。
在这生死间的一刻,云素没有慌张恐惧,他莫名的浑身一震。从那支箭上,准确的是那双射箭的手上,他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
他在鸢山也与许多人打斗过,尽管生疏却也不曾太过狼狈,而眼前这些人所用的方式也与他的战斗方式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他从中看到了自己缺少的东西。
一种致命。
他足够坚决足够冷静也足够干净利落,却不够致命,这些人出手没有丝毫的拖沓与犹豫,与他一般简单又直接,然而他们每一次的出手就是索命!
首领目光一凛,少年能反应过来让他意外,而他那躲闪的微小动作更让人惊讶他对于箭支来临时的冷静,但这绝不会是他们此次进攻的终点。
此时的乌离,几乎所有仙人都在城里,首领也从未听说过这些荒山野岭中出现过什么仙人,而他却深夜出现在这山林之中,这确实有些让人疑惑。
首领如此想着,又想起来时的目的,双手自然而然的握住大刀,神色一片肃杀静默。
或许他眼睛比较好,或许练过一些年的武术,或许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身份,但只要他不是仙人,都可杀。
而在他讶异的时候,眼看一箭未中的射箭山匪再次拉起弓弦,他最是清楚那一箭挑选的时机有多好,同时也看到了少年脖颈上的血痕,明白少年躲避得有多仓促狼狈,这也让他将仙人两字从少年身上移开。
他又松弦,林中又是咻咻两声响起,两支羽箭从他手中一并射出,划破夜空射向云素!
在那名处在队伍最后的山匪撘箭的时候,在那首领指挥等待的时候,其余的山匪几乎在第一箭窜出时就开始驾着马儿跑动。
于是第二第三支羽箭从他们跑动的身影间隙中窜出,未曾触碰或是妨碍到他们的前进路线,那般默契融洽,像是这样的配合绞杀,他们已经做过无数次。
两支羽箭后发先到,羽箭之后,六个剽悍的身影手握长刀驾着马儿劈来!
一箭与一箭之间的连接极其迅捷,让云素在避开第一箭之后依旧来不及拔剑,他只好向前弓腰,再度险之又险躲过那两道致命的箭,于此同时拔出袖里的余香,双腿猛地一蹬地面,身子像鱼儿般扑出又像鱼儿般翻腾,一剑横斩在奔袭来的马腿上!
那马腿几乎被他一剑砍成两半,马背上山匪手握着的长刀依旧很稳定,他带着狠辣的神色,手里威武的大刀就要落下,要将下方的少年砍成两半,然而马儿的腿断了,它不够稳。
然后他的身子就不够稳,在马背上摇摇晃晃就要跌倒,沉重的刀坠着他的手,他与他的马惊慌失措,拦住了其它几人砍下的刀。
他们迟疑惊慌,马下的少年却不会迟疑,他在那乱跳的骇人马蹄间伸出空空如也的左手,用力将马上惊慌山匪拽下的同时将自己从矮处拉起,右手持剑下探朝上狠狠刺出!
他将山匪从上往下拽落,而他的剑尖由下而上洞穿其胸膛。
他动作不停,握剑的虎口一松成掌微抬山匪的身体,再攥指成拳猛地一砸被鲜血染红的剑柄,余香如一道红色闪电般破开山匪胸膛从中射出!
闪电在林中飞行,精准的割破另一个山匪的咽喉。
见此情形,首领发出刺耳的叫声,他怎么可能还会看不出眼前的敌人是仙人?可是如今的形势,哪里还来得及后悔?
他的叫声依然代表杀戮,剩下几名山匪掌控着身下的马儿,开始嘶嚎着狂奔。
云素也开始奔跑,他推着手中死去的山匪上前,用他的尸体挡住马背上挥来的另一把长刀,长刀深入血肉之中,而他的拳头从尸体之后打出,狠狠轰击在马身上!
受击的马匹失去平衡翻倒压住身上山匪,借着这股来自马身的反震云素连退几步躲过侧边袭来的寒光,他一把抓住那只尚未收回的手,再次故技重施,止住自己倒退身形转身肘与肩同时用力,将山匪摔下。
溅起的呛人尘烟中,云素还没放开山匪的手,他一脚踩向山匪脑袋,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夺过山匪手里的刀,侧握长刀一刀破开身后袭来山匪的腰间。
然后双手紧握细长刀柄一蹬马身,借势腾空而起,刀光乍现,在首领惊骇不解随后清醒的目光中,长刀劈碎他横在胸前的刀与刀后的脖颈。
顷刻间,除了那名射箭的山匪,无一人生还。
射箭的山匪也不射箭了,他看出了少年身上有属于仙人的气味,更让人恐惧的是他看出了他出手时的干脆致命,他想不出自己在这样的剑下有任何存活的可能,他打算拉动缰绳逃跑,那马却先他一步疯狂的甩动起来。
他毫无意外的被甩下,心如死灰的坐在地上看去,马还在拼命的甩动着,原因是在它背上,不知何时插上了一把刀。
不知是鲜血还是汗水的原因,云素感觉浑身湿漉漉的,他走到最后的山匪面前,望着那些尸首,面无表情问他说道:“你们从哪里来的?”
他对他的做法解释说道:“你们要杀我,所以我杀了你们。你现在还活着,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在这里,我杀的又是些什么人。”
看着他对生命了无希望的脸,云素找回遗失在人群中的余香,指了指他死去的同伴说道:“你说了可能不会和他们一样,但若是你有什么必死的心,你也可以自己说出来的,那样可以痛快许多。”
恐惧在山匪脸上短暂停留,随后又变成悍不畏死的样子,他猛地抓起背后箭袋里剩余的羽箭,再齐齐捅入自己的心脏。
看着他的手掌被鲜血染红,云素任由他死去,他在每个山匪的身上翻找,想要找到能代表他们的身份的东西,最后甚至连钱囊都没找到一个,只在那些武器上找到一个杨的刻字。
“杨家?”
云素有些茫然,他虽然进过县城,却也只到过外城的地方,莫说杨家了,哪怕是随便一个什么家他都不认得。
他嘀咕说道:“哪里有个杨家?”
他对不远处地上的那把弓感到可惜,若没有这样的刻字,就可以把它带走了。
他不知道哪里有个杨家,也不打算主动去找,将目光看向唐晚晴,内心跑出一句话来。
长得美丽也并非全是好事。
记起刚刚山匪的话,还有那些充满欲望的目光,哪怕他不问出那句话,这场血腥的事可能也不会停止。望着唐晚晴沉睡中平淡的绝美面庞,云素感到有些麻烦。
若她迟迟不醒,他总不能带着这样一个仙子四处乱跑。
于是他做了个大胆冒昧的举动。
他找到附近的溪水,抓起一把又一把潮湿的泥土,往这位仙子的脸蛋上抹去。
他不想给她带个什么面罩什么的,总觉得那样会更显眼。
开始时,云素还有些碍于男女之间的拘谨小心,涂着涂着那些心思就没了踪迹,甚至乎还觉着自己用泥土涂抹出来的妆容别有一番韵味。
正当他打算再往她脸上补一些浅颜色土壤完善自己作品的时候,那双眼睛毫无预兆的睁开了。
这大概是他从出生到如今最尴尬的时刻,满地的尸体鲜血,头顶的月光,一双莲花般的美丽眉眼与其中的疑惑迷茫,一个浑身鲜血手里捧着潮湿泥土的少年与他眼前的佳作。
“你醒啦。”
云素有些心虚,他把沾满泥土的手背在身后,习惯性的眨眨眼抿起一抹浅笑说道:“我在给你做些掩饰。”
唐晚晴摸着脸颊上未干的泥土,令人意外的没有当即提着刀给云素来上几刀,她只是望着四周呆滞茫然了一会儿,也不清理脸上的痕迹就起身寻找棺椁的踪迹。
她找了一会儿,找不到就张口问他说道:“那口棺呢?”
“我搬不动就放那里了。”
尽管她有她的心思,云素还是要对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细细说道:“我看你生的美丽,别人也看你生的美丽,不知道你几时会醒过来,不想来个人看见你就和我打一架。”
唐晚晴知道他是在说地上躺着的人,她对此还是不在乎,一心只想着鸢山的事,还有和那口棺有关的事,说道:“带我去。”
“好。”
云素带着她一路折返去往白树林,她走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后面跟着的是谁?”
他这才想起后头一直跟着的平三,说道:“是那座山里的人。”
唐晚晴突然停步,她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哪座山,她微微扭头,看着云素月下平淡如水的脸,内心的怜悯又在作祟。
她开始去想,他的所有族人全死在了火里,而这张青涩的脸下面纠结藏着何等样的悲痛。
云素不知道她的心思,仅仅是觉得这样的沉默同样有些尴尬,说道:“我已经知初了。”
“知初是什么?知初以后又是什么?”云素继续问她说道。
“迟晓。”唐晚晴这才从此前种种情绪中脱离,她注意到云素的确已然知初,记得上次相见时他才是个对修行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年。
短短几日便已经知初,她些许惊讶说道:“你知初了。”
“不是什么歪门邪道,也没有好高骛远。”云素故意说起她当时的话,倜傥说道:“更没有将自己练成什么灵药,我是真真切切的知初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行走,许久之后说道:“找到那口棺之后,我带你离开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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