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承星对这种凑热闹的事情,向来兴致缺缺。
温玉雪也想着,若真要去凑这热闹,她必定不会撺掇祁承星上场比试。就去瞧瞧那些所谓文人雅客们如何对诗对词,也算长长见识就罢了。
没成想,这纳贤书会前的下午,祁朋兴竟亲自来了祁承星和温玉雪的院子。
这还是他们二人搬出祁家老宅之后,祁朋兴头一次过来。
而且他的身边没有跟着祁刘氏,温玉雪还算客气地将人迎进门来:“父亲来了?我正好煮了新茶,父亲可尝尝看。”
祁朋兴对温玉雪笑了笑,脸色却显得有些僵硬地看向从后头走出来的祁承星:“星哥儿,此次崇山先生的纳贤书会,你可打算去吗?”
看这样子,连祁朋兴都不知道崇山先生其实是祁承星的老师。
祁承星淡淡地看了一眼祁朋兴:“有二弟在府,父亲还怕祁家在纳贤书会上出不了头?”
祁朋兴叹息一声,果然是为了此事而来:“你的功课,一向都比他好。何况他如今还伤着,我想着若你参加,咱们祁家也算多一重把握。祁家自你祖父那一辈开始败落,交到我的手里已然风雨飘零。若要振兴,自然要靠着你们兄弟二人了。”
他口口声声为了祁家,这算是在求祁承星吗?
温玉雪却觉得,自己这位凉薄公爹,好似没有求人的态度。
祁承星兀自坐在一旁,眼底寒凉:“父亲倒不如说,是二弟这大半年来实在是顽劣不堪。就算是去书院,他也只是仰仗自己举子的身份,去拉帮结派,甚至连先生们都不放在眼中。这样的祁紫俊,如何还能成为父亲的希望,如何还能在纳贤书会上头为祁家争得脸面?”
祁朋兴低下头,好像祁承星将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了一般,叫他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地难看。
就算如此,他也还要为了祁紫俊解释:“这不是……一直都有郑大人保举吗?谁知道事情会闹到今日的地步呢?”
他还算是了解祁承星:“我知道,你不想掺和这些事。但就当是为了祁家,你和你二弟,真的是我们祁家最后的机会了。”
若是温玉雪,她便不会心软。
不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祁承星在祁家所遭受的一切都不算好。
上一世的祁承星后来离开祁家的时候,走得安安静静,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所以这一世……
果然祁承星只淡淡看了一眼祁朋兴:“你既是将祁家的所有都押在二弟的身上,自然也该求告他去。何苦来扰我和阿雪的安稳?”
对于这个父亲,他恐怕早已凉透了心:“所以此次纳贤书会,我不会参加。劝父亲也死了让我为祁家争光的心,毕竟祁家待我……从不认真。”
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祁承星啊!
温玉雪丝毫没发现,她盯着祁承星的眼中,已带了几分崇拜。
得到这个答案,让祁朋兴似乎有些无法接受。
“砰——”的一声,他竟砸碎了温玉雪给他斟的那盏茶!
这是头一次,温玉雪看到他对自己和祁承星发脾气:“祁承星,我是你的父亲!就算你再不想承认,我也是你的父亲,你的身体里流着祁家的血脉。我都对你们卑躬屈膝到这地步了,你竟还如此与我对抗?在你的心里,究竟有没有尊敬二字?”
“没有。”
没想到祁承星的回答,言简意赅:“父亲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父亲。夫人辛苦斟茶,你半口不喝直接砸碎,难道就是你作为父亲对我们该有的尊重吗?我们搬来此处许久,你来过一次吗?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
“啪!”
祁承星的话没说完,祁朋兴的巴掌就落在了他的胳膊上!
这巴掌并不轻,将祁承星的身体都打得偏了些。
但温玉雪看得清楚,祁朋兴本是要对祁承星扇巴掌的。若不是祁承星闪躲一下,只怕他那张脸上就要肿起来了。
她皱眉上前,小小的身体却挡在祁承星的前头,对祁朋兴怒目而视:“父亲来我家中撒野,是不是过分了些?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若不然我只能送客了。”
祁朋兴还没忘了,温玉雪上一次“送客”的时候,是怎么让人拿扫帚将人赶出门去的。
他眼底带着的愠怒,却真的不敢再发出来。
只是冷着脸盯着温玉雪和祁承星:“你们这是打算彻底分家,要和祁家脱离关系不成?”
祁朋兴干脆对祁承星放下狠话:“好啊!你这是打算不认我这个父亲了是不是?你们若真有本事,就直接和我祁家断绝关系。否则这纳贤书会,你非去不可!”
他的眼睛眯起来,露出危险的光芒:“祁承星你别忘了,你姓祁!如今你虽有举子之身,可若要明年参加京中春闱,还得我让你去才行。你就不怕等府衙前来报送的时候,我把你的名字划掉?”
用自己儿子的前途来威胁,祁朋兴真的配做一个父亲吗?
温玉雪的心中,怒火中烧。
祁承星却好像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姓祁,是因为母亲去世前叮嘱我,要记得血脉,回到故土。而不是因为你姓祁,我才姓祁!”
他冷笑:“我竟不知,什么时候姜州城要推送举子入京参考,是父亲说了算。若您再无其他事情,请回去吧。我这院子,只怕日后也不会欢迎您来了。”
被自己的儿子扫地出门,祁朋兴最后的脸面都荡然无存。
他走出房门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踉跄。
温玉雪却担心地转头看了一眼祁承星,果然发现他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着。
就算他们父子闹成这般地步,真的让祁承星决心放弃祁家人的身份,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不甘与不舍吧?
最重要的是,那就代表着放弃他们父子之间的这段情了!
温玉雪忍不住上前,轻轻地握住祁承星温热的手:“若……你不想参加,我也有旁的法子能安抚公爹。”
“不必了。”
祁承星苦笑,低头盯着温玉雪:“难道再给他们一个院子,或者让他们把祁紫俊夫妇接回去住?阿雪,你为祁家花费的,已经太多了。”
温玉雪总觉得,这样的话生分又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