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雪在此时起身,对萧痕点了点头,言下之意,是可以按他们原定的计划开始疗程。
“姑娘先休息,属下这便吩咐人去准备。”
萧痕眉头深皱,与众人一起退出了内室。
现在已是第二天下午,距离昨晚景年毒发到现在,已又过了半日。
这个时间,相比之前是大大延长了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从极寒的环境换到常温下的缘故。
萧痕与瑶雪早便商量好了,打算以在浴房内烧热水的法子,在水中加入药草,让景年躺在临时搭起的台子上用蒸汽汗蒸,一日一次,至少半个时辰,并时刻观察情况。
景年迷迷糊糊睡着,在冰窖中待久了,早没了时辰的概念,分不清今朝何夕,此刻房内一片亮堂,耳边还能听到外间细微的动静,竟莫觉得安心。
也不知是不是萧痕他们的法子起了作用,体内那只时刻吸食着自己血液和精气的虫子也似乎安静了。
这种宁静是这几日来想都不敢想的,竟忽然有些患得患失起来,渐渐便醒了,再无睡意。
这几日没有多长时间是清醒的,现在总算能好好整理一下混乱的思绪。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就算现在自己已认了,可还是无法接受。
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个名叫景向岚的女人。
她……说不定就是一直藏在肃王身后,助其与火族达成血盟的人。
不止……
如果毕尧没有骗她的话,那么他所说的整个火族遭受的劫难,可能也与她紧密相关!
这个女人的出现,是意外。
因为临风那晚的反应,明显是不认得她的。
她究竟是谁……
还有出事前调查的所有事,又全因临风的出事而彻底断了联系。
更不用说……还有那么多,她无法向欧延解释清楚的事……
念及此,胸口又是一阵顿顿的闷痛。
这感觉很熟悉……
……
景年深吸一口气,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房里的窗户都被关上了,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下床穿鞋。
太久没有走过路了,浑身上下都是软绵绵的,两腿使不上劲,头又因起身的动作有些晕眩,才刚站起来,便扶着床前的桅杆歇了好一会儿。
待缓过那一阵,她才慢慢径直走到窗前,轻轻将窗户推开。
静园满满的翠绿色一瞬涌入眼帘。
这一刻看到这种景色,难免叫人有些动容。
景年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就好像整个人都是灰暗的,而外面的一切才是彩色的。
将死之人总会对尘世产生些难以言喻的眷恋,说的便是此刻的自己吧……
……
正呆呆望着,内院的石拱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人。
景年余光瞟到,不经意移了过去,看到的一瞬,却不受控制地僵住——
欧延一袭浅灰色的外袍,面色沉稳,看不出情绪,走进来时似乎察觉到这边的视线,朝着景年所在的位置看来。
二人的目光隔着窗,隔着内院前的一片草地相碰。
那一刻仿佛时间静止了般,耳边其他声音都消失了……
景年不敢相信,才在想着的人竟活生生出现在了眼前。
像梦一样。
她好像已有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自那日在冰窖门口他转身离开后……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她还是看清了他此刻的模样。
似乎是瘦了,还是因为距离产生的错觉?
而他面上依旧是熟悉的淡漠和不动声色。
在情绪上,他一直控制得极好,绝不轻易让人看出些什么。
……
此时,欧延也看到了房内的景年,往前迈的步子停下,似乎是还微皱了下眉。
二人对视不过几秒,景年看到他神情变化,顿时回了神,压抑住砰砰的心跳,手下意识扶住一旁的窗框,犹豫着要不要把窗户关上。
她不敢面对他。
像是犯了错,无地自容。
手脚像灌了铅,心里虽然想着,却半天使不出力气。
于是便眼睁睁看着欧延收回了目光,身形刚一动,身后几步远的石拱门外又走进一人。
竟是陆承远!——
景年一瞬间惊的连呼吸都忘了,下一秒便控制不住地向门口走去。
陆承远醒了!
他还好好的!
那是不是就说明,他已将事情的真相向欧延解释过了?!
景年猛地打开房门。
……
院里,陆承远已走到欧延身旁,看到景年出来,他有些惊讶,却忙行礼,“墨姑娘——”
“陆公子,你……”
景年微喘,望着他与欧延,脑中千百回转,却一句也说不出。
陆承远一身白衣,伤口已被遮挡住,若不是面色稍有些白,甚至看不出他受了伤。
“听闻姑娘病情稍有好转,属下与庄主特来探看,姑娘现在感觉如何?”
景年看了欧延一眼,他依旧淡然地默默望着自己,无波无澜。
她心跳如雷,“我……现在还好……”
“不知可否与姑娘借一步说话?”
出乎意料的,陆承远忽然道。
景年僵住。
她又情不自禁地看向欧延。
借一步说话……是只要他们两人,而欧延不可以参与吗?
为什么?
她面上皆是错愕,却没有多说什么,有些无措地后退一步,让出空间,示意他到房中细谈。
二人进入房内,陆承远并未关门。
景年看到欧延还在院里站着,好像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
“此前因为担心姑娘出城的安全,属下与疏逸擅自做了决定,由我扮作阿喜,未与姑娘商量,确实有些唐突,还望姑娘莫要介意。”
陆承远站在房中,与景年隔了些距离,神情甚是认真和恭敬。
“怎么会……”景年有些狼狈地摇头,“是我该道歉才是,若不是我……公子与其他人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直到现在,只要一回忆起当时的画面,景年还是忍不住颤抖。
“姑娘……为何没向庄主解释?”
陆承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紧盯着景年,似要将她看透一般,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试探。
景年僵住。
她震惊地望着陆承远,傻了一般。
他为何会这样问?
景年原本,也是想要向他询问同样的问题的……
她在剧烈的心跳声中压抑着反问他:“公子……又为何没有向庄主解释?”
二人长时间的对视——
具都沉默不语。
景年眼圈却渐渐红了。
却不是因为任何难过或伤心的情绪。
而是她隐隐猜到了其中的原因。
陆承远……一定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