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姑娘!”
这时,背后传来一道呼喊,紧随的还有冰窖大门被推开的沉闷声响。
瑶雪回头,看到一个侍女打扮的娇小身影朝她奔了过来,一身厚厚的裘衣还未来得及脱下,年纪不大,一脸青涩,面上尽是焦急之意。
“是瑶雪姑娘吗?萧先生让奴婢出来看看您到了没有。”
来人正是阿喜。
景年在冰窖治疗的这些天,她几乎都寸步不离地守着。
瑶雪闻言点头,没再说什么,与阿喜一同回到冰窖。
……
冰床上,景年面上和床边的血迹此时已被擦拭干净了,萧痕正闭着眼,手依旧按在景年手腕上,许久未动。
听到动静,他睁眼回头。
瑶雪走近,先是仔细检查了一遍景年的情况,又弯身在地面的冰上仔细看了看新覆上去的血迹。
萧痕沉声道:“施针排毒确实有些用……不过……”
“师兄不必说安慰的话,事实证明,我的法子在这里毫无益处,虽推迟了毒发的频率,却使体内毒气郁结,不得疏通,雪上加霜。”
瑶雪站起来,冷静地否认。
“也不至于毫无益处”,萧痕道,“不管有没有毒发,损害都是不可逆且不断增加的,毒一发作,便是内外的双重伤害,这间隔,能少一点是一点。”
“师兄可知这毒蛊的来源?”
半晌,瑶雪停下手头的动作,看向萧痕。
萧痕沉吟道:“我们倒是想到一处了……”
瑶雪没回话,等着他继续。
“一说到蛊虫,无论是谁,最先想到的都是西域。”
“我也是这么做的,可到目前为止,凡是在西域出现过的所有毒物,有记载的我基本都找过了,却没有一个症状相符。”
说到这里,萧痕停顿了一下,“所以……倒也有理由大胆推测,墨姑娘所中之毒,可能并非出自西域。”
瑶雪点头,似是心中已有了答案,“师兄之前说过,墨姑娘中毒时,你也曾在场?”
“下毒的是一个火族人,也来自断情宫”,萧痕默契地附和,终于道出了心底的猜测,“这蛊……极有可能也是出自断情宫。”
断情宫一向神秘,有着太多不为人知的事物,这种猜测并非没有道理。
“墨姑娘对断情宫之事并不了解,是吗?”
瑶雪平静地问。
若这蛊虫真的来自断情宫,那唯一能知晓解法的,也只有火族人了。
今日刚到棠钰庄时,萧痕已将景年的身份,和具体情况,大致向瑶雪解释过一遍了。
萧痕苦笑着点头。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他既无法短时间内再找到一个火族人,也无法在世间残存的古籍中找到任何有关断情宫蛊虫的线索和信息。
断情宫,已消失了数百年。
这又是一个无计可施的僵局。
……
“既然出自断情宫,必然会有一些断情宫才有的特征,不知……”
瑶雪话说到一半,却忽然被萧痕打断。
“火!——”
萧痕脱口而出,面上喜色一闪而过,又忽的暗下去。
他想到断情宫的蛊虫是否与火族人一样也畏火。
可如果是这样,也就意味着依旧对景年毫无益处。照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用火族天生畏惧的热来化解蛊虫的毒性。
“师兄,可以先按这个思路试试。”
瑶雪明白他的意思,提醒道:“至少也不能一直处在这冰窖之中,如果真是不畏寒的蛊虫,那么眼下的环境反而对墨姑娘不利。”
这话,确实说到了最急迫的点上。
只怕极寒的环境会让蛊虫的生命力更为顽强……
萧痕双眉紧皱,却不得不承认瑶雪说得没错。
二人商量妥当,当下便决定将景年迁出冰窖。
眼下基本束手无策,不管是对是错,只要能有一丝希望,就不可轻易放过。
******
……
耳边似乎有鸟叫。
混沌的意识逐渐清明起来,像在迷雾中行走,又终于拨云见日。
景年睁开眼。
记忆中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鸟叫了。
在那个封闭的冰窟里,只有死一般的寂静,甚至连呼吸声都早已听得厌烦。
眼前是床前挂着的帘帐,层层叠叠,薄薄的纱轻轻晃动,带了些许不真实感。
再也不是黑暗,而是白日的光亮。
已不在冰窖中了……
景年怔愣地盯着它看了好一阵,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热。
……
“姑娘醒了!”
身旁传来惊喜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纷沓的脚步声,似乎是有更多的人涌了进来,没多久眼前便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墨姑娘!”
萧痕看到景年的反应,长舒一口气。
房内还站着好些人,瑶雪、阿喜,还有三四个侍从。
景年偏了下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我在哪儿……”
“姑娘现在在静园。”
萧痕俯身为景年探脉,轻声道。
景年闻言有丝吃惊,目光朝他望去,意思很明显。
“说来话长……”
萧痕有些无奈,“我们怀疑姑娘所中的蛊虫来自断情宫,与姑娘一样,都畏热喜寒,属下不才,还未能找到有效的解法,只好冒险将姑娘带出冰窖观察。”
景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喃喃道:“你说得对……那个人,就是断情宫的……”
“姑娘现在感觉如何?毕竟已在冰窖中待了好几日,是否会有不适应的症状?”
萧痕静静探了一番脉后松开手向旁边移开,示意换瑶雪来。
景年深吸一口气,哑声道:“还好……没有毒发的时候,其实没什么感觉,不过胸口倒是没之前那么闷了。”
“可会觉得热?”
“有一些,但能忍受。”
景年摇头。
萧痕犹豫了一下,“属下想请姑娘再冒一次险,尝试到气温更高的地方……以测试在姑娘最大的忍耐限度下,在抑制蛊虫上能起到的效果。”
此法虽然自损三百,但若能奏效,也是值得的。
“先生无需顾虑,我已是将死之人,又有什么忍不了的……”
景年没犹豫,点头答应,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生气,说完便慢慢闭了眼,除了胸口还有细微因呼吸而致的幅动,再无一丝生机。
只要能活下来,又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她的话在此关头,难免有些忌讳,萧痕神色凝重,沉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