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虚假的守陵人之主
赫柏·巴特勒虽然聆听不到行步的言辞,但他望着对面二人的眼神来回,便知道对方肯定是在用自己无法察觉的方式在沟通。
而且望着两人之前那亲昵的态度,他内心忽而生起一股强烈的嫉妒与怨恨,他嫉妒眼前这个少年,他怨恨眼前这个少年……他恨不得取而代之。
熟料他内心的忿恨似乎已经为卡维尔先生所察觉,对方鼻翼轻抽,就仿佛能够嗅探见酸楚又苦辣的妒恨味道,以某种极其冷漠的眼神望向他,仿佛是在看一团垃圾、一棵杂草。
“喀嚓喀嚓(聒噪的家伙……玛丽小姐不介意我出手代惩一下吧?)”
“沃森先生请便。”玛丽摩斯坦笑吟吟地轻点足尖。
“喀嚓(感谢。)”
紧接着赫柏·巴特勒便看到卡维尔先生伸出手在自己眼前一晃而过,意识忽地一阵恍惚,世界仿佛在天旋地转。
等到他再度醒来时,夜空已经绽放出黎明的曙光。
淡淡朝晖洒落在当地的善心山上,些缕朝阳越过山体,流泄入山下的盆地,映照出破败的波斯波利斯遗址。
虽然仅仅只剩下些许碎裂雕柱与残破城墙,但依旧能够窥见惨遭亚历山大摧毁前的宏伟与壮观,这里曾是世界上规模最大、最雄伟壮丽的整体封闭式石头宫殿。
赫柏·巴特勒晃了晃有些迷糊的脑袋。
刚刚睡醒的他只觉得身体十分地虚弱,早年间不慎遇刺的肾脏又在隐隐作痛,情不自禁就想要往肚腹来上两拳,用直接显著的撞击疼痛来压抑住那隐隐约约的难缠痛觉。
因缺失一枚肾脏而诱发的一连串心血管疾病也在此刻齐齐发力,赫柏·巴特勒觉得心脏虚弱又无力,脑袋里面好像又淤堵了血栓,晕眩与疼痛如连绵的浪涛一波又一波袭来。
他禁不住想要作呕,趔趔趄趄地自车厢座席上爬行,挣扎着探头出车窗外面,想要尽情地一吐而快,将那些在肠胃内翻江倒海的食物残渣喷射而出。
但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结果,胃袋里面像是塞进三英镑泥土般沉甸甸的。
等到他挣扎得精疲力竭、头晕目眩时,艰难地抬起脑袋,便望见洒满朝阳若泛金光的善心山正缓缓走下来两道同样似披着金光的身影,如两道行走在金山上的小金人映入仅剩的左眼。
女人娇媚柔美,男人精壮坚韧,恰若是一双璧人。
赫柏·巴特勒花了足足三分钟才回忆起来这两位是昨夜才到来的尊贵客人,舒尔托小姐与卡维尔先生。
他当即回忆起来自己身为旅馆管家的专业素养,拍了拍车厢内壁唤醒同样歪着脑袋睡着的车夫,命其微微挪动马车去迎接观景完毕的两位尊客,尤其是不要让两位客人目睹见自己刚才呕吐在地的一滩腥臭血水。
赫柏·巴特勒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两颊,强行唤醒一丝健康的血色,而后挤出一个久经训练的职业化笑容。
“早上好,舒尔托小姐,卡维尔先生!”
“两位已经浏览完波斯波利斯的景色了吗?是否需要我来为两位解说一下这片废墟遗址的历史由来……这波斯波利斯,其实当地人也称为‘塔赫特-贾姆希德’,意为‘贾姆希德的御座’,当地人认为这座石城最初其实是由贾姆希德建造,古波斯帝国是在其旧址上建立而——”
“可以了,没人想要听你在这里闲瞎扯些历史文献。”卡维尔先生却是直接不耐地开口打断他后续的话语,拉开车厢小门闯了进来,直接下命令道:“载我们回设拉子吧。”
赫柏·巴特勒不由得微微颤栗,但还是维持着笑容连连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面对这位看起来才刚刚成年不久的卡维尔先生时,内心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生起一股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恐惧心,仿佛自己曾经在梦中与卡维尔先生会面过。
只不过在那场噩梦当中,自己只是被束缚在屠宰台引颈受戮的畜牲,而卡维尔先生却是那位手握尖刀的屠夫。
………………
设拉子,所谓的夜莺与玫瑰之城,诗人的故乡。
但纵使拥有这些的优美称号,也无法掩盖这座城市的贫穷与落后,
包裹着深色头巾的妇女,留着络腮胡的男士,在黄土堆垒而起的街道上来来往往,但无一例外都对道路中央疾驰的豪华四座马车表现出敬畏与恐惧的神情。
在目睹见马车驶进街道的一瞬间,当地居民便已经急匆匆地往道路两侧避让开空间,好使得尊贵的大不列颠客人可以在道路上肆无忌惮地行驶。
沃森与玛丽下榻的地方,是一处称不上豪华但也称得上是宽阔且极具异域风情的庄园,仆人与园丁伫立在门前战战兢兢地等候,从那深陷的眼窝来看,显然是一夜未睡一直在门前等候着尊贵客人的到来。
两人只是稍微休息片刻,便谢绝了那一桌子所谓的手抓饭盛宴,直接往大街上走去。
玛丽摩斯坦那一副金发碧眼的相貌当即吸引来许许多多当地人的目光,这目光中掺杂着敬畏、仰望、恐惧与不堪的邪欲。
如此高调显眼的外型,显然不适合完成调查守陵人秘主的隐秘工作。
于是沃森与玛丽拐进某处无人问津的深巷,再出来时就已经完全变换了一副模样,变成了一位满脸胡须的当地男子拉着自己头裹布巾的糟糠妻子。
按照自守陵人骑兵处得来的线索,他们本应该跟随擂鼓悸动的指引,沿着炎热气息的导向,方能寻见象征着守陵人秘主居处的门扉。
两人都不具备有炽热的铸相,更不是蕴含守陵人血脉的适格者,根本无法感受到指引道路的炎热气息。
但是沃森与玛丽却都是怀有心相的无休者,且心相皆已成长至四阶层级,心相感知的范围已有五百英码之远。
两人此刻分工合作,将心相感知的范围集中在不同方向,便可以聆听到方圆七百英码以内的所有心跳律动。
孱弱的凡人、幼小的凡人、老迈的凡人、休将朽木的凡人……一枚枚心跳律动在二人的心相感地图内高亮起来,但很可惜尽是些脆弱不堪的心脏,完完全全不蕴含有力量。
二人没有气馁,只是依旧挽着臂膀犹如一对平平无奇的当地夫妇漫步在街头,以步伐尺量这座衰朽破败的城市。
在日头高升悬挂于头顶的正午时分,搜寻工作终于得见成效。
“我找到了。”沃森停下脚步,遥望城市边缘之外的黄沙漠土。
在距离他们位置六百八十码以外的一处高墙庄园内,他聆听到了一道炽热且轻快的心跳律动,那枚心脏搏动的节奏虽快却轻盈,每一下收缩扩张之间都好似能够泵动温泉水般的热流——那是一位正在庄园外围镇守警戒的步兵。
玛丽当即领会沃森先生的意思,也收敛聚集心相感知的范围,将一百八十度的半圆收敛为三十度的扇形,如迸发出一道划破黑夜与乌云的雷霆、直射向远处的庄园。
无形无相的心之雷霆瞬息间便已经跨越七百英码的距离,直接在这座隐秘庄园内部暴响恐怖的雷霆轰鸣!
庄园内部那些刚刚参透雷鸣秘密的新生守陵人,顿时感觉自己心脏一阵剧烈的绞痛,情不自禁就松开握持防御的刀剑。
部分正在与同伴练习对战的新生守陵人则是一下子没能控制住手头上的力道,直接将剑刃抛飞出去,直接刺入心脏绞痛无力反抗的同伴的心口,热切搏动的心脏喷射出大量的鲜血,喷溅了这位错手弑友的新生守陵人一脸。
警报还没有来得及拉响,一团仅仅存在于臆想世界中的漆黑迷雾已经将整处庄园都笼罩起来。
心悸心痛的新生守陵人惊恐失措地尖叫着,他们不过是刚刚步入隐秘世界的新人,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完成守陵人部队的全套训练内容,还只是一群精神软弱肉体羸弱的新兵战士。
尖叫、挣扎、恐惧、绝望……种种负面情绪随着黑暗的逐渐降临,而开始蚕食他们残余的理智与镇定。
视野内可见的一切都似乎扭曲了模样,同伴的面容开始生长出一粒粒待放的花苞,如同长满缤纷多彩的肉瘤,只一眼望去便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毛骨悚然。
更别提这密密麻麻的满脸肉瘤花苞仿佛正在微微地振动,聚拢的花瓣好似也要盛开绽放,使得那犹如纤细长舌般的花蕊都开始兴奋地狂舞,甚至都已经舔舐到我的脸上来了啊!!!
承受不住眼前惊骇画面的新生守陵人,强忍着恶心捡起滑溜溜扭动身躯的剑刃之蛇,猛然暴喝一声就抡起剑刃直往脸绽异花的同伴砍去,直接将那一张恶心瘆人的面容削了下来!
手中疯狂扭动的剑刃之蛇品尝到鲜血的滋味更是愈发地兴奋,剑格护手处赫然张裂开一张满是獠牙的小嘴,迸发出一连串瘆人的尖笑声音!
这道刺耳嘈杂的狂笑声也蔓延至其他新生守陵人脑中,他们只觉得内心异常烦躁、异常沉郁,难以忍受地泛起嗜血屠戮的争斗冲动。
“你他妈的笑什么笑啊?!!”迁怒的新生守陵人拔刀砍向握持狂笑蛇刃的同伴,只一刀便砍下来对方握刀的臂膀,鲜血喷涌而出,洒落在狂笑的剑刃之蛇身上,更是刺激得它大笑连连。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狂躁的新生守陵人一拳又一拳地砸向那狂笑的剑刃之蛇,完全没有察觉自己的拳头已经在剑刃之蛇的狂舞下被撕扯得可见白骨。
“啊啊啊我受不了了,你实在是笑得太难听了啊!!!”精神崩溃的新生守陵人胡乱挥舞着刀刃,直接将自己的双耳削了下来,这下世界终于清净下来了。
“啊啊啊——是谁在刺我的后门啊!!!”某位新生守陵人突然遭遇不怀好意的同伴背刺。
“好痛!好痛!好痛!我的心脏好痛啊!痛得都好像要跳出来了!”
面容狰狞的新生守陵人胸膛都已经高高隆起,心口处的肌肉更是扑通扑通地弹起又回缩,他再也忍受不住这枚似乎已经拥有自我意识的心脏,毅然而然掏出训练剑刃剖开胸膛,掏出那枚狂狂搏动的心脏,猩红的血肉间似乎也畸生出一张满是獠牙的小嘴,正在嘻嘻地阴笑着。
啪的一下,阴笑的心脏直接被摔到地面上,然后从天而降一只大脚将其踩了个稀巴烂。
失心的新生守陵人带着满足且平和的笑容,倒在自己那团已经烂成肉泥的心脏上面。
等到两位撕破伪装的大不列颠来客缓缓走进这处血流满地的隐秘庄园时,满地的血水中只剩余一群半死不活的新生守陵人,他们眼前依旧笼罩着浓墨般化不开的黑暗,理智的辉光已经完全熄灭,根本察觉不到死亡的阴影正在逐渐蔓延而来。
他们甚至都感知不到肉体上的疼痛,在血泊中滚来滚去,犹如玩泥巴的孩童。
“嘿嘿,真好玩真好玩真好玩~”
“泥巴,好玩!鲜血,好喝!碎肉,烂烂~~~”
“呜呼~我已经知晓血与肉的秘密咯,原来心脏被解剖以后是这个样子的……嘻嘻,我真该再多多洞开其他人的胸膛,我还想再看看其他人的心脏是不是也长有一张讨人厌的小嘴巴……我要狠狠地撕烂那种只会一直怪笑的臭嘴巴!!!”
“嘻嘻,蝴蝶,绚丽翅膀的好看蝴蝶~~~呜怕怕,又丑又瘦还黑不溜秋的蛾子……妈妈,我要找妈妈啊,呜呜呜~~~”
蝴蝶与丑蛾携手趟过尚且冒着热气的血泊,步入阳光明媚的庄园,如同缓缓飞入花团锦绣的芳园,飞入血肉糜烂的鲜艳花卉当中。
但是当他们追随着最为响彻的心跳律动进入庄园深处的殿堂时,眼入眼帘的却是一枚沙土粘制而成的泵动出通红铁浆的心脏状熔炉,而非是那位神秘的守陵人之主。
这不过只是一个能够模拟出强大心跳律动的铸相熔炉。
咚咚咚、搏动不已的心脏熔炉似乎也能够察觉到两位不怀好意之人的到来,忽而开始异常亢奋地搏动!
轰——
搏动不已的心脏状熔炉迸发出耀眼的光与热,狂暴的热力将整处庄园都完全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