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命我屠戮
“嗯……你说自己最近一个星期以来，时不时就能听见脑袋里头响起某种低语声。”
“有时候这低语声会劝你放弃挣扎、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嗯其实我觉得约翰你使用的形容词似乎有些不太合适，怎么能叫做放弃挣扎和心安理得呢？”
疯人院的主治医师乔治敲了敲笔头，说道：“我更倾向于，将这些行为称之为放下戒备与迷惘，拥抱崭新美好的生活！”
他摆出一副标准公式化但确实会让不知情者感觉到温柔和睦的淡淡微笑，犹如是循循劝导迷失少年的兄长那般耐心地解释道：
“约翰……我知道伱内心始终还存在有许多不解和疑惑，在你的印象中，自己明明上一秒还在大洋彼岸的富汗斯坦参与战争，怎么下一秒突然就在大不列颠醒来，并且还有人像是看管野兽那样将你逮捕囚禁起来。”
“将心比心，假若这一切都发生在我身上，我也会像约翰你一样既迷惘又慌乱还焦虑……但是，我们必须得冷静下来，好好分析一下这件事情。”
“我们先推心置腹地探讨一下，约翰你当初加入军队的目的是什么？”
“我先大胆地猜想一下啊，肯定不会是为了荣誉与报效国家吧？”
温文尔雅的乔治医师或许联想到约翰沃森的出身，他开始将自身代入将对方的思维，吐露出粗鄙的言语：“谁他妈会愿意为那些富人贵人卖命啊？！分配蛋糕的时候他们拿走了大头，可现在上战场却是让我们这些平民去上，这场战争甚至算不上是保家卫国，这不过是为了维护他们的利益而已！”
果然面前这个愚蠢的约翰沃森很快就已经上当，仿佛为乔治的表演感染般开始显得有些义愤填膺，同样破口大骂道：“乔治医生您说得真的是对极了！谁他妈愿意为那些富人贵人卖命啊！！！”
“我加入军队不过只是为了金钱而已……哪怕士兵的退伍金已经被那些该死的理应挂在路灯上的官僚克克扣扣，落到退伍士兵手头上时仅仅只剩下堪堪温饱的一点点份额……可即便如此，即便是这么点微薄的金钱，那对于我们这些孤苦伶仃的街头流浪儿来说，那也是一笔相当不错的收入。”
“我们这类无父无母的孤儿，可比不过那些富家子弟，生来便含着金汤匙，每天睁开眼只需要想着今天晚上该去哪里举办宴会开心开心……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悲苦人，就必须卯足全劲设法生存下去！！！”
约翰沃森情到深处，都禁不住潜然泪下，浑浊的泪滴自仅剩的右眼珠子徐徐流下，他禁不住想要捂脸痛哭。
但就是这么一捂面一佝偻，缺失皮肤覆盖的胸膛就又开始隐隐生疼，哪怕有那恶臭难闻的乌黑药膏与绷带的保护，他的胸膛肌肉依旧极其地脆弱，稍稍大些动作的举动都会扯动伤势。
这样的疼痛也让约翰沃森感到愈发地伤心，他心想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断指断臂也就算了，怎么无缘无故就被人剥下来躯干的一半皮肤，现在哪怕做点动作都会感到异常难耐的瘙痒刺痛，就好像有无数只毒蚂蚁在啃食自己的血肉。
乔治医生见到病人的反应，则是愈发认定自己的判断完全正确，果然对待这些出身贫民窟的底层人，就必须得站在仇富仇贵的角度来与他们沟通，让他们觉得自己和他们一样都是出身贫寒的普通人……这是一群认不清未来的蠢货，无论你们怎么敌视我们上层阶级，也始终改写不了你们下等人的本质。
“那就对了嘛，你看约翰你参军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金钱，而不是想要体验战争的残酷……虽然你现在已经的的确确体验到战争的残酷。”
“但我们凡事都得往好的方面去想，虽然约翰你现在是受到了似乎十分难受的伤势，但这点伤势在我们医院的贴心治疗下，顶多再过一个月就能够完全恢复。”
“相比那些断臂断腿甚至已经长眠于地下的其他士兵，约翰你付出的代价其实是极其微小的。”
“而且这个代价换取回来的回报更是极其可观的！约翰你最近不也是经常会在睡梦中梦见自己在战场驰骋沙场的模样……你梦见的内容并非是虚假的，而是确实存在的。”
乔治在抽屉里取出一份资料，熟练翻开到提前标注好的一页，推到约翰沃森面前，不无赞叹地说道：“说实话，哪怕是我自认为已经见多识广，但即便如此，当我见到约翰你在军队中的履历时，也是不由得吓了一跳……这样显眼的功绩，完完全全可以配得上一枚女皇的十字勋章！”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约翰并没有顺手接过自己的履历资料，这让乔治不由得感到有些意外……看来这个矫情的家伙仍然在抗拒另一个光芒耀眼的自己啊。
他倒也不气馁，只是继续发挥自己的专业技能，让面前的病人继续卸下心防，好让他的言语能够顺利灌入对方的大脑。
“这样一份耀眼的履历，已经超乎想象的达成了约翰你最初的目标，哪怕退伍抚恤金已经大大缩水，但也完全足够约翰你过上不错的生活，更别提用这份履历去寻找工作，肯定有大把大把的公司愿意接收你这位战争英雄。”
“而至于中间这段记忆遗失的问题，我个人认为这其实是件好事！”
“约翰你试想一下，假若每天上班的时候都是其他人帮你完成，你完全无需理会工作中的烦恼与辛苦，但工作得到的报酬却又是完全由你来支配……这简直就是每一个工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啊！！！”
“而约翰你现在……不就正是这么一个状态吗？服役的痛苦你仅仅只是承受了很少的一部分，可服役的利益你可是全盘接收了，这岂不是相当于你什么也没做，天上就直接掉下来一份荣誉与金钱？！”
“这要是换做是我，早晨睡醒都会忍不住开心大笑！”
“既然有这么多的好处，那我们又何必继续执迷于失忆啊迷惘啊这些无所谓的事情呢……约翰，你说对不对？”
乔治医生的这番道理其实约翰沃森早就已经明白，这也确确实实在理。
但是有些时候，仅仅只有自己认同的道理是无关紧要的，尤其是过往的经历让他形成了深深的自卑与不自信，纵使他也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但内心总是有些忐忑不安，毕竟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捡到过如此大的便宜。
不过当聆听完乔治医生的这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以后，他觉得自己也是时候该放下那些焦虑和不安了……天降大馅饼，自己居然还犹犹豫豫的，真是他妈的矫情！
想通了一切的约翰沃森重重地点头，开始接过桌面上关于自己的厚厚履历，心怀感激地朝着乔治医生说道：“感谢您乔治医生，听了您的这些话以后，我感觉内心释然了许多，我确实不应该排斥这一份天大的礼物……您放心，我接下来一定会全力配合治疗，绝对不会像隔壁病房的家伙那样整天闹事。”
乔治满意地点头，但实则心里却是在想，‘你约翰沃森刚进来的时候还不是照样疯得很，天天咆哮着你们这群该死的嘎吉教徒受死吧！我们医院的护工为了制服你可是费了不少劲呢’
‘该说不说，真不愧是掌握有二阶心相一阶刃相的密教徒，不仅力气大得惊人而且精力还异常充沛，每天半夜都吵得我们完全睡不着觉。’
‘不过即便如此，你也终于是跪倒在我的催眠之下……虽然福尔摩斯小姐嘱咐我们必须想方设法恢复你的记忆，但谁又能分得清楚你的记忆到底是自己回忆起来的，还是我们悄悄填进去的呢？’
‘总之恢复记忆的目标能够圆满完成，又何必理会中间过程的细节呢？’
乔治看着已经开始认认真真浏览服役履历的约翰沃森，再次满意地微微颔首。
为了能够加深对方印象，他特地在履历文件中增加了大量有关于富汗斯坦当地的记载，谅必配合上福尔摩斯小姐提供的军队履历资料，定然能够在此人脑海中构建起一段近乎完全真实的记忆——就是辛苦了那些深夜加班施展仪式的同事，往约翰这同为二阶心人而不自知的密传者脑海灌输记忆，可绝对称不上是一件容易事！
“对了，约翰你一开始不是说，脑袋里的低语声偶尔还会诉说其他内容吗？那除了劝你拥抱新生活以外，那道低语声还会说些什么内容？”
沉迷在自己辉煌履历资料中的约翰沃森头也不抬地回复道：“哦，倒也没有什么。”
“也就是有时候那低语声会变得异常地嘈杂，好像有无数柄利刃在锵锵狂颤，如同埋葬古老战场的刀剑在疯狂嘶鸣。”
“但是我却莫名其妙地能够理解这些怪异振刃声音的意思，它们在大声地呼喊着咆哮着诉说着……命我将这座污垢的疯人院屠戮干净。”
………………
展露狰狞真容的塞巴斯蒂安推着肤发皆白的女孩来到地下室，面前的圆盘上正摆放着那枚犹如黄金般灿烂的胶状果实。
他那犹如绞剪般怪异口器微微开合，喀嚓喀嚓地询问道：
“父亲，分离二重身的计划还算顺利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