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沃森与沃森
约翰沃森望着镜子中满面伤痕的自己，左眼不知何时已经目盲。
甚至当他强忍着苦楚扒开紧闭的眼睑时，更是只能望见空荡荡的眼眶，内里的眼珠子早已消失不见，就连一丝残余的血肉都没有留下，仿佛已经被某位经验丰富的执刑人用小弯刀将他的左眼剜得干干净净。
但真正致使自己左眼目盲的直接伤害，应该是自眉毛一路斜下的三道深邃伤痕。
这三道伤痕看起来相当的宽，完全不像是刀刃或剑刃造成的伤害——虽然约翰并不是什么侦探或者杀手，但他小时候受过的利刃伤数都数不清，既有慈幼院里年长坏胚恐吓的刀伤，也有后面街头流氓逗闷的刺伤。
虽然他还没有机会切身体会过大型利器的伤痛，但流浪街头过一段时间的他可是经常能够目睹见帮会随意抛弃的受害者尸体——这些无人问津的受害者，对于他们这些流浪街头的无家可归者来说可是从天而降的宝箱！
纵使项链指环怀表等值钱的稀罕物早就已经为执刑人摸走，可即便如此，剩下的染血衣物也是极佳的拾捡宝物——只需要稍微清洗干净晾晒通透，便可以直接卖给古着店换取金钱，而完全不像偷窃还需要担心被户主发现的后果，这可是免费送上门来的钱财！
因此每一具抛在深夜污臭小巷里的受害者，都是年幼约翰不可能放过的宝贵物质，必须得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搜刮到干干净净，即便是一双臭烘烘的袜子，即便是沾满不明污渍的内裤，那至少也是无缝补的完整衣物，对于贫穷的他来说都是难得的好物……终于可以换下我那双破了好几个洞的袜子啦！这样冬天再也不用担心脚掌冻得生疮发烂！
于是约翰在这辈子罕有幸运的数次摸尸经历中，积累起来深厚的伤势判断经验，甚至他在摸尸的过程中望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都会忍不住去想象什么武器造成了这样的伤势……这些密密麻麻的划痕看起来像是由小刀或裁纸刀造成，目的大概是想要折磨此人的心智吧，逼迫他说出什么重要的情报，或者单纯就是折磨虐待？
因当年悲惨生活积累下来的经验，约翰沃森仔细地观察着抠去自己左眼的三道伤痕，在心中想道：
“这些伤疤看起来粗得不像是利刃划过的伤痕，反而这宽度倒是与我的手指头粗细差不多……所以这是某个人戴着铁爪铁指尖之类的武器爪拍在我的脸上，将我的眼珠子都直接抠掉了吗？”
“都快进入二十世纪了，怎么还会有人使用这样落后的武器……哪怕是那些疯狂的嘎吉教徒也不至于愚蠢到放弃火器用这样的奇型武器来与我们对抗吧？！”
约翰沃森的记忆依旧停留在自己刚刚进入富尔斯坦的时候，彼时他刚结束军队的粗浅训练与洗脑教育，正是怀着满腔热血无处宣泄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只要小心谨慎些，哪怕是无法取得优渥的战功，至少也能够顺利渡过这三年服役期。
“至少自己应该不至于刚刚踏上战场就被吓得肝胆俱裂，命丧当场吧……”
“可是如果自己这些伤势真的是在富尔斯坦战场遭受的，那为什么自己又突兀地渡过大洋回到伦敦，那为什么自己又完全记不清这其中的经过。”
“难道真的就如那些家伙说的那样，我其实已经结束了服役期，并且回到大不列颠一段时日，只是突然因为某种原因而导致我患上了失忆症？！！”
约翰沃森虽然很是怀疑这个说法，但是这段时间来他无数次尝试着想要反抗，换回来的结果是满身的瘀血与乌青，既有反抗那群白衣壮汉时遭遇的棍棒暴打，也有皮质束腹带紧紧勾勒出来的痕迹。
这些苦痛无一例外地都在提醒着他，这里就是现实世界，这里就是大不列颠，你并没有受到嘎吉教徒的邪恶魔法操控心灵，那些受迫害的经历只是你战场应激后遗症产生的幻觉！
“醒一醒吧，约翰沃森！你已经回到大不列颠，伱已经安全了！”
“你已经顺利从富尔斯坦战幸存下来！”
“你甚至都没有损失一根手臂或者一条腿腿，只不过是丢失了一颗眼珠子而已，对你的生活影响并不算太大。”
“你依旧可以选择继续贩卖自己的力气来维生，况且有了这样一张凶狠彪悍的面孔，再加上你在服役期间锻炼起来的如同钢铁般强韧的肌肉，你完完全全可以加入帮会谋取一份好工作！”
“你不是一直都很向往那种横行霸道的生活吗？
“你不是一直都想体验一下欺压弱小的爽快吗？”
“你不是一直想享受他人恐惧又憧憬的目光吗？”
“现在，约翰沃森，你只需要好好配合这群家伙的治疗，治愈好你脑袋里的小问题……你只是病了，不是疯了，只要积极配合治疗，那么你很快就可以过上向往已久的受人敬仰生活。”
约翰沃森脑袋里不断地回响着懦弱本性的劝导，疏导他接受现实，奉劝他忽略异常，启发他放弃过去，目光望向未来……就好像你过去曾经做过无数次那样，不要再去想这些想不通且还会为你招致来烦恼的疑问了。
就好像你不会再去想为什么自己的父母要将你抛弃在慈幼院的门口，就好像你不会再去想是不是最亲密的小詹姆偷走了你攒了很久的储钱罐，就好像你不会再去想为什么已经接受了你鲜花的女孩转眼就爬上了别人的床……
约翰沃森聆听着脑海中的劝导声，他也仿佛能够与这道声音达成浓浓的共鸣。
他望向洗漱镜面中已经完全截然不同的自己，只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貌似已经释怀了这一切，安安静静地捧起一汪水泼在脸上，搓拭去眼屎与困意。
似乎脑海中的声音也察觉到他的宁静，以极低特异频率振动的微弱心相搏动暂时平稳下来，仅有一墙之隔的艾萨克院长也流露出满意的笑容。
“但是，你真的愿意放弃真相吗？你真的愿意放弃反抗吗？”
“你真的愿意继续碌碌无为下去吗？”
约翰沃森猛地抬起头来，就见到镜面中赫然出现了另外一个自己！
与自己有着一模一样相貌，但眼神中却闪烁着狞然嗜血邪光的自己！！！
一更，明天看看能不能补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