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识的眼神让涂夏忽然之间明白哪不对劲了。
他不在家, 一切没意思极了。
“小识回来了?”聂秀英从厨房出来,快步走到门口,“老家的事怎么样?”
“解决了。”贺景识将放在门边的行李拉过, 不打算进门, “还有事,我先走了。”
聂秀英上前拉住贺景识的袖子, “妈还有事问你。”
“您说。”贺景识停下脚步。
聂秀英语重心长说道:“你也博二了, 多参加一些学术会议,妈带你认识一些人。”
“有时间会的。”
“你次次都这样说,但从没在学术会议上看到你。”聂秀英觉得她就是操心命,小儿子刚开窍,大儿子又让她担心。
贺景识抬手看一眼腕表:“今晚还要跟一个手术,我先走了。”
“着急什么。”聂秀英拉回贺景识, 吩咐道:“周五下午有一个会, 我给你地址, 到时候带你去见一些长辈。准备工作了, 和他们打个招呼, 以后也会对你多加照顾。”
贺景识颔首:“嗯, 听您的。”
“好了,你去吧。”聂秀英松开手。
贺景识走前看了一眼涂夏的方向,很快收回目光,拉着行李箱离开。
聂秀英坐回位置, 叹气说:“你哥只会埋头苦读, 不多认识一些人,拓宽社交圈, 不知道人际交往对他事业发展也很重要。”
医学想要往上走, 还是需要人脉和资源的。
“秀姨。”涂夏出声打断, “……不叫大哥留下吃个晚饭吗?”
聂秀英才记起来:“瞧我,心里想着事,都给忘了。没事,你吃你的,你大哥会照顾好自己。”
涂夏坐下,一声不吭。
连她钝感力这么强的人都能感受到比起担心贺景识,聂秀英更担心的他有没有办好交代的事。
他应该……更难受吧。
“时间也不早了,我回学校了。”涂夏站起来,收拾好碗筷,“你们不需要送我,朋友来接我。”
聂秀英还未来得及说句挽留的话,涂夏迅速套好鞋子跑了。
“你怎么回事,怎么不送小夏?”聂秀英瞪一眼只会吃的小儿子。
贺永望捧着碗,都没反应过来,涂夏就跟一阵风一样跑了。
说不过母亲,他选择闭眼,默默认下骂。
聂秀英看了小儿子好几眼,试探问:“你给妈透个底,你对小夏是什么想法?”
“啊?我该有什么想法?”贺永望反问。
“妈觉得小夏是个好姑娘,适合处对象。”聂秀英直接把话摊开说,“重要的是,妈觉得她适合你。”
贺永望听母亲的夸奖,心底积攒的郁气渐渐消散,挑眉:“真的?”
聂秀英:“小夏的事,不能说玩笑话,你涂姨可是我好朋友。”
“其实吧,也不是不可以。”贺永望认真想过了。
这些年交往不少对象,什么人都见过,没几个能像涂夏这样省心。
得到小儿子的保证,聂秀英眼睛笑成弯月:“好,有你这句话,妈放心多了。”
贺永望笑容逐渐僵硬,回想到涂夏给贺景识说话的表情。
如果他再不拉拢涂夏,可能她会被大哥迷惑,以后都站在他那边可怎么办?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
涂夏一路小跑,距离贺景识还有十多米,实在没力气跑了。
她摁着肚子,大喊道:“腿长了不起啊,走这么快。”
贺景识停下脚步,侧身看向她:“来了。”
听语气好像知道她一定会追上来。
“明知道我会追上来,你走这么快干什么?”涂夏白他一眼。
贺景识站在原地不动,隔着距离定定地望着她。
涂夏耍赖:“愣着干嘛,过来扶我啊。”
贺景识忽然发出一声急促的短笑。
“你还笑!”涂夏急得跳脚。
贺景识放开行李,走向她:“来了。”
涂夏抱着手,装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打好腹稿,等他走到面前准备黑白颠倒,戏弄他一番。
还没来得及实践,她被一把扯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下一秒,宽厚的大掌覆盖在她脑后,压着靠到肩膀上。
温热的鼻息浅浅喷洒,绕着她的脖颈,他的唇擦过她的眉心,引得她心间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就好似,有无数蝴蝶振翅,从心口破障而出。
爱意涌现,无法藏匿。
涂夏仰头问他:“累吗?饿不饿?”
贺景识拉开小段距离,看她几秒又紧紧抱进怀里,依旧一言不发。
许久,他才淡淡地说道:“还好。”
“别抱了,先吃饭。”涂夏收回一只手,摸了摸肚子,“我饿了。”
“不是吃晚餐了?”此时贺景识脸上才有一丝严肃的表情。
涂夏:“贺永望恶心我,秀姨总撮合我和贺永望,我还能吃下饭,我心还真是大。”
贺景识轻笑出声。
他是真的以为涂夏会不受影响,毕竟她很少因为乱点鸳鸯谱生气,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又没真的发生,为什么在意。
“你不会真这么想吧?”涂夏用眼神警告他,随后认真想了会儿,点头说:“其实也没错,我确实没有生太大的气。”
贺景识垂下手。
“我今天气是因为你的事。”涂夏犹豫要不要说出口。
贺景识:“你可以说。”
“贺永望耍赖不去老家,秀姨让你去你就去,听着就憋屈,你以后可别再做吃亏事,我怕自己气到长结节。”涂夏嘀咕骂一句,“没骨气的。”
贺景识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她,淡淡地微笑说:“下次不会了。”
“别有下次,再有我就不跟你玩了,我可不是来和你受气的。”涂夏用力戳着他胳膊。
贺景识唇角一直微微上扬。
涂夏的电话响起,他们的对话中断。
看到是贺永望的名字,忍下不爽,接到耳边:“有屁就放。”
“涂涂,说话不要这么粗暴。”贺永望劝她。
“不说我挂了。”
贺永望急忙说:“我就说两句,说完我识趣地挂断。”
涂夏不情愿地发出一声闷哼。
贺永望读懂她的意思,把握机会,说道:“涂涂,我妈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要不……咱俩试试?”
涂夏背后起鸡皮疙瘩,一阵恶寒流窜四肢,惊呼道:“你疯了?”
“没疯,我说认真的。”贺永望考虑很久了,“以前别人撮合我们,我觉得他们是变态,一直把你当妹妹,怎么可能成为妻子。后来我想了想,一起长大,你又在我有困难的时刻挺身而出,回头一看,你从不缺席我的生活,或许我们真的可以试着在一起。”
涂夏霎那间有一种无助又无力解释的无措感涌现。
她该用什么难听的语言骂醒自我感动的贺永望?
涂夏哭笑不得:“好了贺永望,我知道你是真的恨我了。”
若不是因为讨厌她,怎么会丢掉廉耻就为了说几句好话恶心她。
“我没开玩笑。”贺永望也同样无措,想向她证明自己的心意。
涂夏不愿再和他纠缠,挂断电话,就当没接到过。
不想再逗留,涂夏催着贺景识走快些。
贺家小洋楼偏郊区,贺景识又没开车,他们在小区门口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才打到车。
晚上十一点,涂夏和贺景识终于吃上一口热饭。
吃饱喝足,涂夏洗完澡直接倒身睡沙发,一点也不顾形象。
贺景识几天不在,屋子还没收好。
他忙着手里的事,中间看向涂夏几次,终于问出心底的疑惑:“今天贺永望惹你不开心了?”
“他天天惹我不开心。”涂夏说,“但今天尤其不开心。”
贺景识:“嗯?”
涂夏坐起来:“他问我要不要和他交往。”
贺景识挑了挑眉,压下心底的震惊,缓声问:“答应了?”
男人小心翼翼的,生怕得到他无法接受的答案。
涂夏起了逗弄贺景识的心思,倚靠沙发,撑着脑袋看向他,坏笑说:“就连阿洳都说我和贺永望青梅竹马感情不错,可以试一试。”
贺景识只是很淡地发出一声嗯。
“你什么意思?”涂夏蹙眉。
他不会大哥的责任感上来,弟弟想要的就不会争抢吧?
贺景识面无表情说:“前几天,贺永望和我说一直把你当妹妹,动了和你在一起的心思,就是变态。”
涂夏很快反应过来他说这话的意思。
所以当时贺永望的话影响到已经动了心思的他,他的道德感令他备受折磨,才想着放弃。
“他说一套做一套,也就只有你当真。”涂夏耸肩,有几分幸灾乐祸。
好像在说,看吧,把你吓退,贺永望自己倒是先做了变态。
“我当真了。”
“变态又如何,我和你的关系也不是只停留在动心思。”
贺景识眼帘微低,一双黑色的眸子里藏满冰棱,锐利的目光攫住她,有些压得人喘不过气。
说话不紧不慢,表情又少,让人感到疏远,他以一种近似恝然的语气说出,仿佛冒着冷气的透明冰块。
涂夏呼吸发了颤。
他还在说,有一种平静的疯感。
“我有着比他和你更亲密的关系。”
“竹马只能有一个?”
“为什么是他,不是我?”
涂夏藏在心底的乖张被他勾出,她笑了笑,凑上前:“你真的是贺景识?你也会说这些?”
“为什么不会?”他视线追随她。
涂夏:“我以为你只会按部就班的生活,为你的事业奉献一生,永远信仰、追求医学真理。”
贺景识:“涂夏,我没说过我喜欢你所描述的生活。”
“不喜欢吗?你也过了这么多年啊。”涂夏发现她真的一点也不了解贺景识。
“那是在你没到来之前,我所能拥有的最好的生活。”他眸光有了细微的闪动。
连带着她的眸光,也随之有了涟漪。
“贺景识,你好会说情话。”涂夏莞尔一笑。
贺景识克制地抬手,在空中挣扎片刻,才摸向她的脸颊。
还没碰到,她主动枕过来,像奶酪用脑袋蹭人掌心那样,软软的,毫无保留地向他撒娇。
“你知道吗,今天你不在家,我发现去你家吃饭这事变得更没意思了。”
贺景识再也无法克制心动,低头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