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晚云灼, 被花样百出的大魔头坑害,变回了八岁的模样。
事情是这样的:
墨无疾虽然成功摆脱当帝君的重任,但也没能当成他心心念念的男宠。
白天,要应付频繁跑到下界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找他哭诉的白鹭, 要憋着一脑门的不耐烦教大家如何运用浊气, 要时不时亲自出手处理偶发的浊气暴动。
到了晚上, 还要去伺候他的陛下。
总之, 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但晚云灼还是注意到, 墨无疾总是能找出时间, 鬼鬼祟祟地把玉无凭拉到一旁, 交头接耳,似乎在筹谋什么。
她有一次路过, 无意中捕捉到“养花”二字,于是随口问:“养花?”
玉无凭一脸镇定地点点头:“对, 魔神大人要在小花园里养花。”
晚云灼觉得奇怪。
不管是在上界的清净宫, 还是在下界的魔宫,都没听说墨无疾还有养花的爱好。
但她每日都很忙, 没心思多问, 于是扭头就忘了。
而墨无疾说的养花,其实是指晚云灼。
八岁的晚云灼,是个喜怒形于色的小公主。喜欢什么, 讨厌什么, 想笑了, 想哭了, 都会毫无心理负担地表达、发泄出来。
现如今, 虽然大悲大喜过后, 她额间云纹是彻底破裂了, 但长久以来养成的性子,却不容易改变。
墨无疾尝试过各种作妖,试图激发她的情绪,让她发脾气。
但是,不管他表现出来的行为有多暴躁多恶劣,晚云灼都十分好脾气地顺着他,冲他眉眼一弯,再摸摸他的魔角,他就控制不住地乖顺起来,实在没办法做出故意激怒她的事。
比如,他大半夜地把她亲醒,闹着要来。晚云灼便昏昏沉沉地“嗯”一声,就这么答应了,任他折腾。
比如,他各种找茬挑刺,今日生气花流朱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太久,明日又因为花流朱和她穿了颜色一样的衣服而阴阳怪气。
而晚云灼完全洞穿他故意闹事的小心思,丝毫不生气,只是勾着他的下巴,亲几下就算哄过,让他别闹。
坚持了几日,墨无疾还是死心了
她的情绪,真是超乎常人的稳定;而且总能稳稳拿捏他,他的妖每次作到一半,就莫名其妙地销声匿迹了……
挫败的同时,墨无疾又滋生出一丝得意:想当初,他死的时候,她的云纹破裂了,由此可见,她多么在意他!
但他总不能,又去死一次吧……
思来想去,墨无疾只好找到玉无凭,威胁他帮忙。
几日后,玉无凭鬼鬼祟祟地溜进墨无疾的寝殿,掏出一枚丹药,说是“反相丹”,信誓旦旦地说,吞服此丹药后,情绪便会大变。
温柔的人,变泼辣。
善良的人,变狠毒。
像晚云灼这样情绪稳定的人,就会变得阴晴不定。
墨无疾先是动心了一下,旋即拒绝了,担心这丹药有什么副作用。
但阴差阳错的,玉无凭误将晚云灼的补气丹带走,留下了反相丹;晚云灼回来后,便误食了。
而这反相丹,也并不能扭转情绪,而是直接让晚云灼变回了八岁的模样。
被抓来问罪的玉无凭,悔不当初地表示,没有解药,只能等三日后,药效消失,便能恢复。
墨无疾将计就计,干脆将八岁的小晚云灼抱走了,带她出去玩。
回到八岁的晚云灼,修为也没了,自然挣扎不过墨无疾,只能不情不愿地认命。
一开始,她尚不能放松,脑子里想的还是下界三族的公务。
直到他们彻底离开宫殿,来到人族王都毗邻的一个州,融进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耳边流过商贩走卒的叫卖声,鼻尖萦绕着刚出炉的糕点香气,晚云灼才逐渐放松下来,在墨无疾怀里,好奇地东张西望。
她出来逛街的次数,屈指可数。
大概是外形变回小孩子后,很多原有的限制都悄悄地被打破了。
身为人皇,她只能是她如今的样子。
但身为八岁的晚云灼,她不用担心任何事情,天塌下来了,有个子更高的人顶着。
比如,抱着她的这位大魔头。
为了不吓到别人,墨无疾将魔角收了起来,褪下一看就身份尊贵的金纹黑袍,改成一身黑色束身衣,特意收起一身戾气。
含情的鎏金玄色桃花眼,鼻子高挺,薄唇红润,嘴角含着懒散的笑意。
再加上肩宽腰窄的高大身姿,在人群中尤为出挑,是个极其惹眼的漂亮青年。
晚云灼扎着两根出自魔头之手的乱糟糟的辫子,一边大口吃着糖葫芦,一边感受着无数道炽热的视线。
嗯,都不是看她的。
一路上,不少女子驻足逗她,说:“好可爱的小姑娘呀,几岁啦!”
然后偷偷瞄墨无疾。
晚云灼一开始还很有礼貌地回答:“八岁。”
直到被问了十次后,她咂了咂嘴,突然觉得手里的糖葫芦没那么甜了。
然后板着脸,平铺直叙地说出自己的真实年龄。
墨无疾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已经成为这条街上的视觉中心,满眼都是气呼呼的小晚云灼。
怎么看怎么可爱。
自己十六岁那会儿,怎么会嫌她烦呢?
他们路过一个馄饨摊子,晚云灼不想再被人逗,也不想别人盯着墨无疾看,于是提议吃一碗馄饨。
他们坐下后,墨无疾起身离开,去给她买旁边叫卖的荔枝甜茶水。
晚云灼坐在板凳上,一边吃糖葫芦,一边惬意地晃着无法沾地的双脚。
突然,一个洁白的掌心出现在她眼前,上面放着几颗包裹好的糖。
“小妹妹,吃糖吗?”
一个容貌姣好的少女,不请自来,大大方方地坐下。
墨无疾不在这里,看着不像是冲他来的。
于是,晚云灼接过糖,乖巧地道谢:“谢谢姐姐。”
“不客气,你长得真可爱,几岁啦?”那女子从怀中摸出一块鸳鸯手帕,一边问,一边用手指绞着手帕。
“八岁。”晚云灼礼貌回答。
没想到,那女子话题陡然一转:“刚刚那位,是你阿兄吧?他可有婚配?”
晚云灼犹豫了一下。
她被这么一问,突然想起来,她和墨无疾还没正式结为道侣呢。
正在思索之间,墨无疾拎着荔枝甜茶水回来了。
他还没坐下,那女子便红着脸,飞快扭头跑了。
墨无疾瞥了桌上的手帕一眼,冲那女子的背影,叫了句:“喂,你东西掉了。”
话音刚落,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轻微哼声。
他垂眸,坐下,笑眯眯地伸手,捏了一把晚云灼的小脸,问:“哼什么呢,小姑娘。”
晚云灼的腮帮子鼓鼓的,不知道是吃糖葫芦吃的,还是气的。
她指了指那女子留下的手帕:“这是对你有意思。”
墨无疾不理解。
留手帕做什么?搞不懂人族弯弯绕绕的心思。
但他没兴趣了解,所以没有追问。
他歪着头,盯着大口喝甜茶的晚云灼,眸中金光浮动,语气雀跃而笃定:“你吃醋了。”
晚云灼低头,认真吃馄饨:“没有呢,阿兄。”
最后两个字,明显咬字加重。
墨无疾笑着托腮,直勾勾地凝视她。
啧,这语气,如果能再阴阳怪气一点,就更好了。
第三日傍晚,他们在客栈用完晚膳后,出门一看,发现整条大街张灯结彩,游人如织,大多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
每个人都精心打扮,手上拎着长长的丝绸彩带。
见状,晚云灼突然想起来,今日是七巧节。
客栈老板手里也拎着丝绸彩带,逢人就发
轮到墨无疾时,客栈老板笑着同他介绍:“这是我们的习俗……”
墨无疾对七巧节一无所知,摆了摆手,拒绝了丝绸彩带,抱着晚云灼出去玩了。
他们顺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往一个方向,艰难移动。
一路上,不断有人往墨无疾身上扔丝绸彩带。
墨无疾不知何意,但见大家都在互相扔,便也没往心里去。
走了一会儿,他们来到这个州的中心大街的正中央。
这里有一座宽阔的大桥,桥下是奔涌的河流。
一棵粗壮的大树,从河流中长出来,穿桥而过,直冲云霄。
大树上,挂满了彩色的丝绸,宛若无数只彩蝶,随风舞动。
墨无疾这才反应过来,问怀里一路闷不吭声的晚云灼:“今日是什么节日吗?”
晚云灼这才慢吞吞地告诉他。
在人族的七巧节,大家会在丝绸彩带上写下心仪之人的名字,然后将彩带挂在此人身上。
若收到彩带的人,恰好心仪对方,便在彩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最后,将这彩带扔到树上,心意便会敬告天地,有情人定成眷属。
墨无疾听了,将晚云灼放在桥洞下,给她施了个罩子,说:“等我一下。”
他匆匆跑走,辗转找了好几个人,都没有空白的丝绸彩带。
最后,他在某个角落里发现一个流泪的心碎少年,说自己发出了一百条彩带,都没有回应。
墨无疾拍了拍他,语重心长道:“你的正缘不在今日。”
少年眼睛一亮:“那在何时?”
墨无疾从他手抽了一条尚未写字的空白彩带,扔给他一袋灵石,冷笑道:“下辈子。”
然后扭头就走。
他原路返回,却发现桥洞下空无一人。
晚云灼不见了。
“发什么愣呢!快上来!”
突然,一个清甜的女声自上而下传来。
墨无疾循声望去,看见变回原身的晚云灼立在桥上,笑意盈盈地冲他招手。
他松了一口气。
吓死了。
居然忘了,今日是她服用本相丹的第三日,药效消失了。
墨无疾一个瞬移,来到她身边,递出手里柔软的丝绸彩带。
晚云灼接过一看。
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墨无疾三个字,似乎是担心她看不懂,还在最末尾画了一个长着魔角的小魔头。
字丑,画也不行。
画得像小狗。
晚云灼噗嗤一笑,也并指,用灵力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
然后一挥手,有着他二人名字的丝绸彩带,飞了起来,挂在那棵大树上。
此时,恰好子时。
不知从哪里飞出无数泛着莹白光芒的小灵鸢,绕着大树转了三圈,然后纷纷衔起挂好的丝绸彩带,挥着轻盈的翅膀,飞上夜空。
空气中,到处都布满灵鸢抖动羽毛时落下的点点灵力。
美妙得宛若梦境。
晚云灼眨了眨眼,眸中闪烁喜悦的光芒。
这些灵鸢,是今年才有的;往日,用的都是不需要灵气的孔明灯。
从前,下界灵气本就不足,大家都省着用,除了修行之外,不会用灵气来做一些无用的事情。
而这上千只灵鸢,会消耗不少灵气。
由此可见,下界是真的不缺灵气了。
眨眼间,整片夜空中满是灵鸢,宛若漫天繁星。
晚云灼笑着和墨无疾对视,从他眼里看见毫不遮掩的浓厚爱意。
她仰头,踮起脚。
他顺势将她托起。
在承载着无数祈愿的星空下,他们紧紧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