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小隔间里, 床上的人正痛苦地蜷缩着,在她的梦里,凡是她目光所及之处, 都已经被鲜血覆盖。
展览馆的墙上、地上,都在不断地往外渗鲜血, 滴滴答答的声音不断地在角落里之中回响,浓重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而她,就在其中,不断地奔跑着。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可是她不敢停歇,她的直觉告诉她,有更大的危险, 有更大的恐惧就在她的背后。
正犹如毒蛇一般, 紧跟不舍!。
“呼呼……”
快!
再快一些!
她祈求自己, 祈求各路神佛。
希望自己能够拜托这恐怖怪诞的一切。
她奋力地奔跑着, 但是那凄厉的哭声却是阴魂不散地继续跟着她,怎么都甩不掉。
那声音越来越大, 她听到这个哭声不再是一个人, 而是变成了无数!
甚至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渐渐地追满了人!
“别哭了……别哭了……”
她似是疯魔了一般, 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脑袋,不断地叫喊着。
“别哭了!”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走廊的交叉路口, 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因为不论去往哪里都是一样的——到处都是不断蔓延的鲜血!
不多时, 整个的走廊都变成了一片血海。
她站在远处,犹豫不决, 不知该如何决断……
腿脚也因为片刻的休息而罢工。
下一瞬间, 不可名状的恐惧直接笼罩了她的心头, 无数的阴影笼罩了上来, 将她的去路围堵得死死的。
待无路可退之时,她却看见,围在自己面前的都是……都是一幅幅自己亲手画出来的画!
那些画很是逼真,仿佛里面的人物都活了过来一般!
那些画上的人,姿态各异,但是现在都在哭泣!
那一双双咒怨的眼神,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哭泣的声音还在不断增大,血渐渐蔓延到了胸口,那画里面的人也急速靠近!
在失去一切意识之前,她却在一闪而过的画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啊——!”
猛地喊出声之后,女人直接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她捂着胸口,里面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身上都是汗津津的,连带着衣服都已经被浸湿,湿哒哒地粘在身上。
触及到身边熟悉的事物之后,不安定的心也放松了下来。
掀开被子后,寒冷的空气冲淡了部分的恐惧,让她理智回笼了一些。
她摁开床头灯开关,机警地看着周围,没有看到任何的异样后,才渐渐放松下来。
刚刚的一切……
都是梦。
她拿起手机看着时间,上面显示现在已经是早上6点。
但是她这个小隔间里窗户很小,外面的天还未亮,再加上天气有些阴沉,这就导致她这个小屋里依旧是漆黑一片。
而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身边的那张小床上没有人。
郑茗思去哪里了?
因为经费问题,她们两个就在这个展览馆里开辟了一间小屋,里面放了两张行军床,用以休憩。
但是现在,那张小床上没有别的人。
“茗思?”
她喊了几声,没见人应答,顿时,她的心再次紧张起来。
去哪了……?
她从储藏室出来,赤脚四处找寻着郑茗思的身影。
最终,她在一幅名为“今年雨夜”的画前找到了郑茗思,她正在那里专心致志地补充着细节。
听到她走过来的声音,郑茗思侧过头来,“月?”
“现在时间还早,不再休息了么?”
“不……”盛月摇摇头,整个人的气色都显得格外的差,“我睡不着了……我再一次梦见我的画流血了。我看清了梦里面的细节,就是在这个展览馆……”
“全都是血……已经快要蔓延到我的胸口了……”
在她搬来这个地方不久,她就开始做这个噩梦了,她总是能够梦到那些画在哭泣!
画里面的人都在快速地变得鲜活,就连她只画了背影的人也在渐渐回头!
“它们在面对着我哭泣,我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这里一定有魔鬼……阿杰他们从这里回去之后,都死了不是吗?”
“我们为什么还要继续留在这里?我们也会受到诅咒的!”
盛月的情绪已濒临崩溃。
阿杰是她的好朋友,从高中起就已经认识了。可是,一向健康的他却在来到展览馆没几天后离奇猝死了!
在阿杰死后,她同样看到了大片的血迹,在阿杰的身下蔓延……
亲眼目睹了这个事件后,这让她本就衰弱的精神更加离析。
可是她贷了很多钱,为了这场展览,她已经耗费了大量的心血。阿杰父母那边,她也顶着巨大的压力……
这一切都让她喘不过气来……
而且……
她刚刚醒来的时候,又收到了大鹏的死讯!
联合最近几天的遭遇,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她想走,放弃现在的一切,趁现在一切恶果都还没发生,赶紧离开。
所有的一切她都可以不要了!
郑茗思沉默了一瞬,拒绝道:“我们不能走。”
“如果现在走,我们就功亏一篑了。我们全部的身价都压在了这上面——我邀请了很多人来参加这场展览,只要能把画卖出去,我们就能偿还所有的债务,阿杰……的死,我们也能给他家人一个交代。”
“我们现在没有任何退路。”
郑茗思的眼底藏着一些盛月看不懂的情绪,她拿起笔,继续将油画上的红色印记,一一抹除。
她的动作细致而又缓慢,与焦急的盛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说,“再忍忍……月,过完这剩下的三天,我们就能离开了……”
盛月看着郑茗思手腕处那个小蛇的纹身,继而将目光放在她正在画的那副画上,久久沉默不语。
那幅画,好像是她很久之前画的……
*
许轻夏的消息发给了她的朋友后,直到现在也没有结果。
这么一直等下去也不是什么好办法。
倒不如直接选择主动出击。
池潭思来想去,还是给盛月发去了消息,现在不过六点半,她想提前进去看看。
刚发完消息不多久,郑茗思便顶着精致地妆容打开了门。
“池记者还有大家,早上好啊!”郑茗思开心地跟池潭打着招呼,自来熟地邀请这几个人进来。
郑邦彦和沈致和继池潭之后神色坦然地走了进去,许轻夏他们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上去。
他们不想脱离大部队,见大家的选择都是如此,那就只能从善如流了。
郑茗思将大家带到休息区,略带着些许的歉意说道,“抱歉啊,如果我们早点看到消息就好了,让大家在外面白白地等那么久。”
说罢,郑茗思越过池潭,看向了许轻夏,“您……您不会是夏夏吧?我是您的粉丝!经常看您的视频——我之前也邀请过您,没想到您真的来了!”
夏夏是个推荐旅游胜地方面的视频博主,在网络上颇有名气,粉丝数量虽然不是第一梯队,但是转化率远超其他同水平的博主。
价钱合适,转化率高,带来的收益也好,而且持续性也好……
总而言之,夏夏也是郑茗思首要考虑的博主。
之前她一直没有回复消息,还以为是不来了呢。
所以,郑茗思很开心。
许轻夏白着个脸,笑得很勉强:“池潭推荐给我,我就过来了。这些人都是我的团队,”
她现在心乱如麻,什么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即将要面对死亡的恐惧。
要是搁在之前,她面对这种要求,是根本不可能配合的——定金都没有看到影子,也没有提前沟通合同……
各方面都没有安排好,她自己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做亏本的买卖?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作为一个一点经验都没有的新人,她只能尽可能地发挥自己的作用,获得这些有经验的人的认可,说不定就能得到他们的帮助,来避免被恐怖袭扰。
她作为在社会,尤其是在传媒公司工作了几年的人,这点眼力见她还是有的。
许轻夏紧紧地捏着手机,祈祷着自己的朋友能够快点到自己的家,找到之前被自己丢掉的那封信。
“那真是太荣幸了!如果要拍什么照片或者视频,需要我们配合的话,您尽管开口。”
“好的好的。我们——”许轻夏点头,但她随即就看到了郑邦彦的颜色,忙不迭地改口道,“不过我们得先看看展览馆的画,想一想文案策划,不了解的话我也不能瞎推,这会砸了我的粉丝信用。”
“完全可以!您随便看。”
郑茗思答应的很爽快,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趁着人来的不多,你们可以到处看看,不然到时候就照顾不了大家了。咱们今天下午闭了馆,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我等会儿定个地方。”
郑茗思说着,听到了盛月在喊她,她端来几杯咖啡之后,匆匆上了二楼。
“我就先上去了。”
“嗯,好。”
见郑茗思离开,在场的几个人,忍不住地松了一口气。
池潭则是抬手查看着时间,他们刚刚进来的时间是6点45分。
虽然这次“门”限制了任务的时间范围,但池潭还是下意识地记录了时间,这仿佛成了她的机械动作。
他们几个不敢走的太远,都在附近活动,拿着手机四处拍照,生怕漏掉一丁点的痕迹。
而郑邦彦则是无所畏惧地站起身来,在一楼四处打量着,最终驻足在了一幅画前。
这幅画……
新旧程度看起来全然不一样。
郑邦彦虽然不懂油画,但是上面的保护膜时间长了会氧化变色他是知道的。
显然,在油画框右下角的地方,有一块新鲜的痕迹,跟附近的颜色格格不入。
尽管这个画画的人已经尽力还原这个颜色了,甚至还在画前设置了隔离线,但是依然逃不过郑邦彦的法眼。
他俯下身,嗅了嗅,他登时便闻到了一股松节油的味道。
这画迹甚至都还没有干。
而这时,池潭也转到了这里。
她本不想凑在郑邦彦的身边,但是看着那幅画后,她却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这幅画……
描绘的是一个雨夜。
周围的路灯昏暗无比,细如流线的雨滴划过边际,留下细密的踪影。
黝黑幽深的街道里,有一个身穿黑色雨衣的人,站在街道中央。
旁边,只有一栋房子是亮着光。
奇怪的是,那栋房子的光线,似乎根本近不了那人的身。
也许是盛月承继印象派的画法,池潭根本看不清画上的人的脸,粗犷的笔触使得浓重的夜色像是一团雾,直接笼罩在了那人的脸上。
只是凭感觉,能够感受到里面是一个人。
当然,池潭看着这幅画,更多感受的则是无尽的恐惧,里面的诡异仿佛这一瞬间就会冲出来一般……
郑邦彦弯下腰,从下往上看这幅画,忽地,他在相框的边缝处看到了一抹红褐色的印记,他想都不想,直接伸出手,用手指指腹蒯了一些痕迹下来。
手感黏糊糊的,随着距离的靠近,郑邦彦甚至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腥味。
他皱紧眉头,看向身旁站定的池潭。
“这是——”
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