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后半夜里, 又下了一场大雪。
寒风瑟瑟,白雪皑皑,整个云州府如登仙境, 银装素裹。
最高兴的, 就是那一群无忧无虑的孩子们了,街巷中追逐打闹, 堆雪人滚雪球,不亦乐乎。
温小云跟赵珠珠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两人都是无精打采,一出门就打哈欠。
这会儿都要吃中饭了,秀姐见两人起来,便将中饭提前,张罗着要准备吃饭。
前院里, 温小海正在发糖,大年初一拜年,那些小孩最喜欢来自家, 因为给的糖最甜最多。
温元青正在厨房外边劈柴,大概是热了, 将袖子撸了起来,露出遒劲的臂膀。
温小云见了, 眼睛一亮,“呀”了声,“元青,看不出来啊, 你这是练过的啊?”
温元青见她眼睛放光, 无奈地放下袖子, “怎么起这么晚?昨儿薛大人跟你说了什么, 还让你失眠了?”
温小云脸微红,“没什么,我就是跟珠珠说话说晚了,都半年没见了。”
“小云,我之前说过,离薛大人远点。”温元青看她这红鸾星动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你得记着这话。”
温小云以为他听到了,有些尴尬,“为什么?薛大人挺好的呀?”
温元青挥动斧头,用力一劈,松木柴裂成两半。
“薛大人的父亲,是朝中枢密院直学士,冤屈昭雪后,皇帝怜他受苦,提为正二品,已经是知枢密院事,现在枢密使年事已高,他父亲很有可能是下一代枢密使,不等几年,再往前一步,便是丞相了,枢密院你知道是什么吗?”
温小云眯了眯眼,“指挥军队的最高机构?听说枢密院有调兵之权但无统兵之权,这个,对薛大人有什么影响吗?”
她顿了顿,强调道:“薛大人是个好人。”
温元青放下斧头,“是,他是个好人,可父子同朝为官,哪怕政见不同,也会被外人看作是一伙儿的,他父亲之前入狱,你知道薛家死了多少人吗?”
温小云听明白了,浑身一抖,没有说话。
“死了八十九口,下人七十二,薛家嫡枝旁支一共死了十七口。”温元青目光平淡,“小云,天子之威,极为难测,薛家有一次,就可能会有下一次……”
温小云腿有些软,明明这些事儿离她很远,但她听着,就是觉得腿软。
害怕倒还好,但心里很迷茫。
“你,你怎么跟我说这些,跟我哪有关系?”
温元青虚虚扶了她一下,了然道:“薛邵年少有为,博闻强识,皮相俱佳,又知礼守节,你若倾心于他,也不足为怪。”
温小云拧眉,一脸难以置信,“你,你偷听到他说的话了?”
“偷听?”温元青轻笑,“小人行径,我不屑为,只是提醒你而已……”
他突然抽了口气,反应过来,惊道:“所以,薛邵昨晚……你跟薛邵在互诉衷肠?”
温小云被他这话说得起鸡皮疙瘩,心里暗暗后悔,三言两语的,竟然被这小子给诈了。
“怎么可能?”
她也知道瞒不住,温元青聪明得要死,特别会猜人心,便干脆坦白,“薛大人说要求娶我。”
温元青竟也不觉得奇怪,怔了怔后,打量了温小云好几眼,陡然笑了起来,“他可真是……”
后面还嘟囔了一句,但温小云没听清,因为秀姐已经在喊了。
“吃饭了,吃饭了……”
温小云吃饭的时候,一直在想温元青的话,还有昨晚赵珠珠的分析,她其实已经想明白了。
她不想,也不能嫁给薛邵。
对于情爱,她其实半知半解,至于喜不喜欢薛邵,这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想好好活这一生。
这般想定后,温小云觉得这种事儿,必须得尽快说清楚,拖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主要是,她不想失去薛邵这个朋友。
也或许,她已经失去这个朋友了。
到了知州府邸,温小云站在门口等待下人通禀,看着院墙里伸出的腊梅枝条。
这般冷寒的天气,腊梅花却开得红艳似火,张扬热烈,如同重瓣的火焰。
“不如进去观赏?”薛邵竟然亲自出来迎接,大约走得急,连氅衣都没有穿,一身玉色锦袍,衬得他风流倜傥。
温小云被吓了一跳,后退的时候还踩到他的脚,“哎呀,对不起对不起……”
薛邵虚虚揽了她的腰,等她站好后,立刻松手,“是我吓到你了,走,进去吧,站在风口里冷。”
温小云只觉尴尬,脸都红了,只能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进去。
入目便是一株男子大腿粗的腊梅树,难怪伸出的枝条也会那么粗壮,整棵树上挂满了重瓣红梅,香气幽幽扑鼻。
“唔,这梅树应该有些年头了。”
薛邵点头:“听说是上上上任知州种的,我在云州最舍不得的,便是这株腊梅了。”
他又唤来小童,将屋内的器具搬出来,放置在腊梅树下,准备烹茶。
温小云顺着他的布置,坐了下来,发觉他这人很安定,连带着旁边的人也会安静。
薛邵做事自有一股韵律,行云流水似的,他的手也很好看,指骨修长,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泡起茶来,跟弹琴一样好看。
“去将我存的梅花雪水拿出来。”
温小云正兴致勃勃地欣赏呢,听到这话,连忙道:“我素不爱饮茶,不要给我这俗人浪费了。”
薛邵笑了起来,“今日有此美景,又有你率真直言,不喝才是浪费。”
温小云闻言,不禁也掩唇而笑。
薛邵倒也体贴,知道她不爱喝茶后,又拿来干花瓣红枣桂圆蜂蜜等煮茶的东西出来,亲自帮她煮了一壶。
他又温声道:“这茶,是我母亲教我的,说女子饮了于身体有好处。”
温小云看他的手虽忙碌,但一点错都不会有,井井有条,忙中有序,不禁感叹,“烹茶如做人,大人条理分明,我今日算是见识了。”
薛邵给她的茶里还加了一勺蜂蜜,递给她的时候,听她这番言语,大笑起来。
“不过手熟尔,我从四岁起,便在祖父身边奉茶,一直到我榜上有名,若再不会,就要贻笑大方了。”
温小云看他手在热水中翻转自如,忍不住真诚敬佩道:“难怪不怕烫,原来是烫习惯了。”
薛邵被她这话逗得又笑起来,一不小心水溅到了手腕,果真烫得龇牙咧嘴。
温小云难得见他出糗,一边帮他抓雪捂手,一边大笑。
薛邵看她促狭,又笑得开心,只能无奈摇头。
温小云还是接过薛邵的一杯苦茶,微微啜饮了一口。
“其实我娘会做茶叶,但她做的茶叶太苦了,比她的命都苦,我也就不爱喝了,本来人生就够苦了,还要喝这苦东西,真是不想活了。”
薛邵一怔,这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起家里的事儿。
“既然不喜,那就不喝,人也不一定非要循着别人的喜好来,不过是一杯茶。”
温小云却转着精巧的白瓷杯子,艰难开口,“虽是一杯茶,但已能瞧出是否为同路人。”
她指了指桌子,“这小桌子,应该是檀木吧?茶镊是玉质的,我不太懂玉,但观其温润白腻,应该价值不菲,还有这一整套的白瓷茶具,我从小到大,没有用过这么精巧的,还有梅花雪水,我觉得井水也不差,薛郎君,人要跟同路人一起走,才更长久。”
薛邵面色丝毫不变,抿了一口茶,淡然道:“大鱼大肉能过,粗茶淡饭亦可,于我而言,没有分别,你今日之所见,只不过是我待客之道,若料到你这番言语,我定不会附庸风雅。”
温小云有了些兴趣,“那你会如何?”
薛邵朝她展颜一笑,没有回答,而是朝后喊道:“召叔,今儿晚饭不是说要提前吗?”
召叔“哎”了一声,“已经准备好了,那咱们就开吃吧?”
温小云随他进屋后,才发现屋内布置相当简朴,桌椅甚至还不如自家的,连个炭盆都没有。
薛邵请她坐,“我父亲之前的事儿,我受了连累,也过了苦日子的,所以,你可别把我瞧扁了。”
温小云歉疚道:“是我口无遮拦,对不住。”
薛邵不在意地摆摆手,“一开始确实不习惯,但后来我下乡看百姓,发现我最差的日子,就是他们的平常,甚至比他们好多了,我又觉得,似乎是自己太矫情,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召叔将菜摆开,不过普普通通的一道鸡,还有个糯米鸭,另两盘蔬果,还有一盘黑乎乎的东西。
薛邵请她尝尝,“这是那年我被连累,仕途差点断绝,下乡为百姓办事儿的时候,无意帮了一户农家,他做得一手好咸菜,特别下饭,年年来送,你也尝尝。”
温小云夹了一筷子,连连点头:“果真不错。”
她又打量着屋中,有些可惜,“若不是受连累,您怕是早就升官了吧?”
薛邵面色似是有些寂寥,他叹了口气,“我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冥冥中,总觉得我在云州府,似乎丢失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但仔细地想,又想不起来,至于升官,都是为百姓办事儿罢了。”
温小云心头猛跳,其实相处也不久,但薛邵真的这么喜欢自己吗?还冥冥中,这个表白让她都有些不好开口拒绝。
她鼓足勇气,还是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我对婚嫁之事,并无念想,我今日前来,只是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薛邵闻言,久久没有言语。
他忽而露出一丝笑意,“也无妨,其实我也没有念想,若你将来有念想,便请给我一封信,好吗?”
温小云松了口气,摇摇头:“我并不想耽误大人前程,此话大人休要再提,不然,我心难安。”
薛邵抿唇,眸中失神片刻,却也不再纠缠。
“天色渐晚,我送你回去。”
温小云没有拒绝。
两人一路无话。
到家后,温小云心内泛起不舍,在古代的别离,或许就是一辈子,薛邵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只是她不爱,也不适合。
“大人,将来等我到了京都,一定会去看您。”
薛邵点点头,一抬头看到温元青就在门口站着,青年模样俊朗,眼神坚毅似故人。
他心头一动,不禁开口,“元青,我们以前,见过吗?”
温元青的瞳孔有一瞬间的剧缩,但他表情丝毫没变,他笑了笑:“见过啊,大人,就在月湖那边,那是第一次见面呢。”
薛邵想说的不是这个,但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只是笑了笑,转身吩咐车夫回家。
温元青看着他的马车直至离去。
温小云也一直目送他离去,压根没看到温元青的样子,等到影子都没了,便拍拍温元青的肩,“回家吧,好冷啊。”
温元青看都没看温小云,直接道:“你拒绝了他?”
“嗯呢。”
“你怎么说的?是不是话说得太冷漠了?”
温小云有些无语,“不冷漠点,怎么表明我的决心啊?我可不做那种吊着别人的事儿。”
温元青没再说话,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开年后,温小云的铺面也都陆陆续续地开门营业,等元宵节后,薛邵便传话过来,说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启程回京都了。
温小云本不想去送,但温元青说好歹是朋友,若不是薛邵,她这生意焉能如此顺利,她被说服了。
送别这种事儿,一直都是伤感的,哪怕温小云拒绝了薛邵,她还是落了泪,为友谊,为前程。
薛邵看她哭了,心头温软,不顾众人看着,轻轻抚过她的乌发,柔声道:“真不打算跟我走?”
温小云一边擦泪一边摇头:“祝您一路顺风。”
薛邵爽朗一笑,跟众人抱拳道别,便上马离去了。
温元青看温小云一直哭,有些不忍,“你要真喜欢他,那就跟他走吧,将来若是后悔,这一生也艰难。”
温小云白了他一眼,“谁说我喜欢他?难道欣赏一个人,舍不得分别,就一定是喜欢啊。”
温元青一怔,忽然笑出了声。
春风似剪,很快云州府便恢复了勃勃生机,草长莺飞,绿柳千垂。
刘竹总算是赶上了府学开学,“姐,你怎么看着瘦了?”
温小云朝他身后看去,“舅舅舅母,你们怎么来了?”
方氏满眼惊喜的看着温小云,一个劲儿的打量,“嗯,是瘦了好多,但好看了许多,果真是贵气了,这身衣裳,满身的气派,说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都不过。”
她摸摸温小云身上的衣服,“这是绸吧?贵得很呢,真滑溜,真好看啊……”
刘汉“啧”了一声,“你光动嘴,也过来帮忙搬搬啊。”
一家子又带了一大堆的干菜来,还有好些自家做的腊鱼腊肉呢。
方氏拉着温小云看,“还有熏鱼呢,这个熏鱼你爱吃,我特地砍了松柏叶子,一眼不错地瞧着熏好的,也不咸的,你就算空口干吃都行……”
“多谢舅舅舅母,真是太好了,想这口好久了。”温小云围着车走了一圈,失望道:“舅母,小月牙都八岁了,怎么没带来?我都想她了。”
方氏不好意思地笑,一边搬东西一边道:“出发前,小月牙拉肚子,我就把她放在我娘家了,免得路上受罪。”
刘汉则是找到了温元青,给他一封信,又摸了好几块银锭出来。
“你爹娘跟你爷爷都很记挂你,这次没考上也不打紧,大不了下次再考……”
温元青也不辩解,笑眯眯地一一应下。
温小云带着舅舅舅母在云州府里玩了好些天,但她还是借机到了刘家一趟,让刘氏自己决定要不要见一面。
刘西旭跟温元青一样,榜上无名,只能回来等吏部指派,顺便再温书,三年后再去考。
他对温小云倒是热络了许多,还借着温小海的名头,约温小云出去踏青。
温小云借口舅舅舅母来了,不好不招待,将他应付过去了。
她以为刘氏会出面,毕竟温三铜都死了,她的身份已经不用藏着,但没想到,刘氏一直没有出现。
可能,这样对大家都挺好。
温元青在刘汉跟方音走时,将家里捎的银锭子全都返回去了,“我如今用不上银子,不用担心我了。”
三月里,温小云和温元青刚准备出发办事儿,就接到柴爷爷不行的消息。
方音急急忙忙托人传了消息过来,让她赶快回去,柴爷爷做梦都在念叨她的名字,说不定还能见最后一面。
温小云没有心情做事了,急急忙忙地回了玉桃县。
这些年,柴爷爷一直不愿来云州府,觉得不习惯,而且离了熟悉的土地跟人,对老人也是种折磨。
温元青二话不说,陪着她一起回去,亲自赶车。
好在一路紧赶慢赶,终于是见到了柴爷爷最后一面。
方音也是一脸不忍,“前天开始,就喂不进水米了,昨儿连药都灌不进去,只要睡着,就一直叫着你的名字,醒了就问你回来没,大夫说,该早些准备丧仪……”
温小云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一动不动,若不是被子微微起伏,都以为他故去了。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柴爷爷,爷爷,您怎么了?”
柴爷爷似是被她吵醒了,抖着手找她,又很努力地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睛根本看不清人。
“小云,小云,是小云吗?”
温小云紧紧握住他的手,“是,是小云回来了,您孙女回来了。”
柴爷爷如枯树般的手,哆哆嗦嗦地在温小云的头上摸索着,哑着声道:“好,我的好孙女,回来了,爷爷想你了……”
“我也想您了,爷爷,您快些喝药,等您病好了,我们一起去云州府好不好?”
“云州府?”柴爷爷的眼睛里放出了一些光彩,“是,我孙女就在云州府,可有出息了,还要接我去玩儿呢……”
温小云眼泪实在忍不住,扑簌簌地落下了。
柴爷爷忽然坐了起来,他朝着前方伸手,“老婆子,嘿,老伙计也在呢?我知道了,你们都在等我,我来了,我来了……”
温小云蹲在一边,泣不成声。
方音不忍地看着,她知道温小云跟柴叔感情深厚,都不知道怎么安慰。
温元青进去揽住温小云的肩,几乎是半推半抱地,将温小云给带出了屋子。
“让人给柴爷爷擦洗吧,还要换上寿衣,到时候还要准备丧仪,柴爷爷没有亲人,只有你这么个孙女,你得撑住。”
丧仪办的很大,温小云几乎是比照着亲爹的丧仪来办,甚至披麻戴孝,为柴爷爷守灵。
想必柴爷爷一点也不会介意她是女孩子。
因着同村,丧仪还要回苦栗村置办,要把柴爷爷的棺材埋到苦栗村的山里,温元青也被迫跟家里人见了面。
温大年跟秀梅婶子看到他,眼泪都出来了,秀梅婶子都想打他,但终究下不去手。
“你这孩子,哪怕是榜上无名,你也要回家过年啊?你知道一家人有多担心你吗?”
温元青无奈地叹气,“爹,不是因为这个,是我要赚钱啊,不然怎么在云州府吃喝?怎么准备将来的春闱?”
秀梅婶子抹泪,闻言一顿,“你,你不是在小云那儿吗?况且家里也给你捎了银钱……”
“哪儿够呢?”温元青笑道:“读书是个很费钱的事儿,光是笔墨纸砚,小云就帮了我许多,若是再花她的钱,我心里不安啊……”
温大年听他这番话后,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是家里拖累你了。”
温元青摇头:“是儿子无用,不能光耀门楣。”
秀梅婶子在一边忽然开口,“凭你的本事,将来肯定能考上,不过你都二十了,这次正好回来,不如成亲算了。”
温大年也点头,“是啊,你娘寻了个姑娘,模样是十里八乡的好,她爷爷听说也是举人老爷呢,家里良田百亩,还有下人伺候,嫁妆光是银子就有数百两……”
温元青:“……”
果然还是来了,他最怕这个。
好在温小云处理好丧仪后,就准备出发做事儿了,对着温大年夫妇,当然是帮他说话。
“叔,婶子,他才二十呢,万一将来考取功名,殿试有名,举人爷爷算什么,状元爹都有可能呢,你们目光可千万别短浅了,吃亏……”
温元青在一边听得直笑,心内则是无奈,一个个全都是大忽悠。
上路后,温小云笑道:“怎么?你真不想娶妻啊?这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先成家后立业也是可以的嘛。”
温元青摇摇头:“我已经决定不走仕途,何必给他们希望,耽误别的女子。”
温小云可惜地摇头:“若你金榜题名,想必现在早已洞房花烛,娇妻美妾……”
“那我娶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