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二把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夏守忠连说了三个好字,冷声对跪在地上,已经麻木的贾珍说道:“好个珍大爷,杂家竟不知你在家中这般威风,连儿媳都遭了你毒手,且等着,杂家奏报圣上,再给你重新定罪!”
说罢,命身边一个太监骑马回宫里禀报,再给王副统领下令:“王大人,你去将太祖恩赐的匾额取下,收回,再派人将贾家给抄了,例外都查抄一边,财物登记造册!”
“是,大人!”
王副统领早已等着,领命后,立时带上人大踏步走出宁国府。
楚祯说道:“敕造宁国府的匾额被取下了。”
这句话仿佛在宣告贾家的终结,屋内贾母,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等,都没了神采,沉默寡言起来。
“匾额取下后,官兵开始进入宁国府内,人群都在哭,贾珍欲要往祠堂去哭,却被官兵摁住,责令不许乱走。”
“祠堂!”
贾母惊起,王熙凤忙劝慰:“老太太放心,抄家也不会抄祠堂里的东西,等事情过了之后,咱们再去将祠堂搬到西府来!”
古代讲究孝义,即使抄家也不会抄祖茔附近的田产。
楚祯看了半天,才说:“宁国府一片乱,官兵四处搜查财物,字画,古董,绸布等,搬运出来清点,恐怕要忙两三天。”
他看到那些负责抄家的官兵,如土匪进城似的,往日里宁国府禁止进入的地方,他们也堂而皇之的进去,各种名贵珍玩随意把玩、搬运,那些往日里外面男人见一面都难的女眷,从妾室到未出阁的姑娘,都被他们瞧了个遍,并评头论足,说哪个好看,哪个难看。
哄笑一番,故意推着她们往外走。
不过,偷拿财物的并不多,也许是顾虑到神仙就在隔壁,反倒是那些仆人,楚祯见到起码有五个人,偷偷把东西用油纸包了埋在地里。
先前埋的还不知有多少。
奈何,这些抄家的官兵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早知道会有人这么做,因此土里、灶里、井里等各处地方,都被他们仔细翻找一遍。
楚祯忽然说道:“有人提起了珍大奶奶。”
行宫内众人立时把目光看向尤氏,后者吓得又是一哆嗦,“我、我要被官兵抓走?求神仙大爷救我!”
尤氏给楚祯哭着磕头,她是看清楚了,求别人都没用,老太太、太太都是嘴上安慰,可就是没说有什么办法救她!
楚祯一笑,说道:“那夏公公说你在园子里,不好来打扰,此事就罢了。”
尤氏连忙感激的再次磕头。
王熙凤去搀扶起她,伸手摸了下她身上衣裳,笑道:“珍大奶奶好歹保住了身上的衣裳!”
话语尽是阴阳怪气。
但尤氏不敢反驳。
她这一身冬装价值上千两银子,如果她在宁国府,此刻早已被官兵扒下来,随便扔她几件下人穿的旧衣御寒。
怕是连亵衣都留不住,被官兵全都扒了!
她先前就听过,抄家的官兵都凶狠得跟虎豹似的!
楚祯又说道:“圣旨从宫里出来了。”
早已听得麻木的众人,此时才打起精神来,知道这是给宁国府的最后旨意。
过了一会,楚祯听完圣旨后,朝王夫人和贾母等几人看了一眼。
“楚神仙,您…尽管说!”
王夫人心惊胆颤。
楚祯开口:“圣旨里,皇帝先斥责宁国府贾敬、贾珍、贾蓉、尤氏、许氏等一干人。”
尤氏再次受到惊吓。
“宝玉呢?!”
王夫人急忙问。
楚祯没回答,继续说:“将他们全都做出处罚后,再开恩,只贬他们为平民,宁国府后世贾家子孙永不为官。”
顿了下,楚祯继续说:“另外,将贾琏革除官职,下旨禁止贾宝玉参加科举,二人子孙三代不得为官!”
“什么?!”
王夫人只觉天旋地转,贾母亦是满面惊容。
王熙凤也呆住了。
革除贾琏官职,岂不就是她也要成为平民,不再是诰命夫人?!
一旁的鸳鸯忙给贾母捶背顺气,但也不知该怎么劝,老太太已泪流满面,她只能拿着手帕擦拭。
宋婉秋忽然问:“是不是还有?”
李清照看过来,宋姐姐果然和楚郎是同学,最知道他性情。
楚祯点头:“有!”
“还有?!”
王熙凤吓了一跳。
众人也都吓住。
楚祯说道:“圣旨里斥责他们教子无方,令他们往后严加管教,倒是没有降罪。”
众人竟是长舒一口气。
贾母颤巍巍的起身,朝皇宫方向行礼谢恩,王夫人等也都跟着做,并搀扶住他。
行宫内,再无人说话。
楚祯又看了一会,说道:“夏公公原本就是拿了两份圣旨来,一份是抄家的,一份是开恩将他们贬为平民的。但因为听到贾珍的事,第二道圣旨才改了。”
“造孽!”
贾母道。
也不知是恨还是怨,或者又恨又怨。
楚祯继续说:“圣旨宣读完,宁国府众人被扒了衣服后,夏公公下令将他们放出府外,奴籍的拉到狱神庙,等明日再当街卖了。”
宋婉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不说了。
古代当街卖奴婢是正常现象,她看到连李清照都不说什么。
贾母看向楚祯:“他们身上没衣裳穿,也没钱财,想来待会要来府里借住,我让鸳鸯去给二门的人说,不许放他们进来!”
楚祯一时不知怎么处置,就看向了李清照,她更知道该怎么做。
果然,李清照略一沉吟,就替楚郎对贾母说道:“两府是一家,如今宁国府犯了事,荣国府这边再将他们赶走,外人难免会骂府里绝情。不过我也只是一说,如何决断还是由老太太做主!”
她是表明楚祯意见,不在乎贾珍住哪,只要不住大观园就成。
贾母说:“太祖恩赐的匾额都被取下了,哪还有什么宁国府?”又朝王夫人她们吩咐:“以后府里都不得再称东府、西府,宁国府已经没了!”
王夫人等忙应下。
贾母再朝李清照点头说道:“兄弟情分还在,但咱们也不能什么都往家里带,等会我吩咐下去,给珍哥儿一些银两,让他们去别的地方住下。”
李清照也就不管了。
一会儿后,贾琏匆匆来报:“老太太,珍大哥那边……”
“事情我知道了!”
贾母打断他,“楚神仙开了千里眼,给我们说了是怎么抄家的,你去跟珍哥儿说,贾家门风森严,不许小偷儿进来!!”
贾琏吓了一跳。
王熙凤冷笑道:“琏二爷怎还吓住了?可惜你那新娶的媳妇,才刚过门就当不成奶奶了,连个诰命夫人都挣不到!”
贾琏脸上涨红,知道她嘲讽自己被革除官职的事,听完贾母吩咐后,怏怏不乐的出去了。
荣国府门前。
“老太太!!”
听了贾琏的话后,贾珍带着贾蓉、许氏等,跪在大门前哭天喊地。
宁荣街早已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不少人都认出来了,这个身穿粗布衣裳,灰头土脸的人,就是宁国府的珍大爷!
“那个就是小蓉大爷的媳妇许氏?长得可真俊!”
人们伸长脖子看,往日里这些官家小姐、太太奶奶们都在深宅里难得一见,如今却是不得不抛头露面,让寻常百姓看得直呼过瘾。
“哎,两兄弟家怎这么绝情?”
有人看不惯,但很快有人说:“这是抄家大罪,谁敢沾染上?”
“这倒也是。”
这时,贾赦从角门走出来,满脸黑沉,朝贾珍说道:“老太太不许你进府里,难免有些绝情,珍哥儿你也别跪了,跟我到家里,明儿我们再进府里给老太太求情!”
贾母不许贾珍进去,但贾赦却顾念情分,要带贾珍去他家中。
贾珍、贾蓉大喜,起身道谢。
但这时,一阵骚动又在人群传开来。
“听说了吗?珍大爷跟儿媳妇许氏有奸情!”
“什么?!”
“当真?!”
“千真万确,那些看守宁国府大门的兵爷亲口说的!”
众人齐刷刷看向贾珍和许氏,有人大叫着喊话取乐,惹得围观的人都哄堂大笑。
贾珍面上红一阵白一阵,贾赦也震惊的看向他:“珍哥儿,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
贾珍不敢吭声。
贾赦的脸当即阴沉下来,拂袖离去,再也不提带他去家中暂住这事。
留下的贾珍呆站一会,又哭喊着跪在荣国府大门前。
事到如今,只有贾家兄弟能救他!